那汗巾子也不知都擦拭過什麼東西,甫一下被人塞進賀氏口中來,賀氏只覺得一陣撲鼻的怪味衝進嘴裡,叫她立時便想要作嘔。
這群膽大包天的下賤東西,竟敢這般對待自己!賀氏滿心憤恨,可是一張嘴被堵得嚴嚴實實的,莫說罵人了便是連出個聲都難。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心如刀絞,難受得厲害,拚命用舌頭抵著那團布,可是除了讓自己舌頭酸疼之外,竟是什麼也沒改變。
「嗚嗚……嗚……」
她明明已經說不清楚話了,卻還是費盡力氣想要將那些話從口中擠出來。然而真正發出來的聲音卻不過就是誰也聽不明白的嗚咽聲罷了。「嗚嗚」的模糊話語聲聽得葉崇文頭大如斗,急忙揮揮手示意幾個壓制著賀氏的婆子快些將人給弄下去。
幾個婆子都是經年的老人了,見到葉崇文如今的模樣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府裡怕是要變天了!
賀氏聞言卻掙扎得愈發厲害起來,力氣大得在場的幾人都差點沒壓制住她。幾個婆子對視一眼,一聲不吭地便將還在撲騰的人給半拖半拽地帶了下去。
嗚咽的說話聲漸漸遠去,葉崇文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額,入手處一片濕冷,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出了一頭的冷汗。
心神不寧,葉崇文緊緊皺起了眉頭。驀地,他一腳踹在了桌腳上,踢得自己倒吸一口涼氣慌亂地收回腳,而後抿著嘴便一瘸一拐地出了門。等到他趕上去的時候,那幾個婆子拉著人還沒能走到地方。
幾人也都是有眼力見的,知道今日的事情有些不對頭,便也專門挑了那避人的小道走。
可是小道偏僻,這路便也就窄而難行。若是兩人並排而行那倒是也還勉強能通過,可是誰知今日她們要挾著賀氏前行。若是人少了恐壓不住,人多了卻是又走不過問題球王。
躊躇間,賀氏驀地掙脫出了一隻手,飛快地將自己口中塞著的汗巾子給拽了出來,而後一巴掌甩了出去一邊罵道:「狗東西,瞎了眼不成?!還不快給我鬆開!」
她氣得臉上的肉都微微抽動了起來,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極為駭人。
幾個婆子被她這突來的一下給弄得有些駭住了,可是卻又想著葉崇文的話,一時間猶疑不決。
其中最年長的那個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若是此次只是葉崇文夫婦兩在吵架而已,那等到事情過了,賀氏豈不是還得尋她們的麻煩?就憑借她們今日的所作所為。賀氏不生吞了她們才有鬼!
這般一想,今日這事便愈發不好處理了。
幾人急得眼淚都快要簌簌落下來時,葉崇文總算是板著臉趕上來吧。見到她們幾個停著步子立在這不繼續往前走,又見賀氏嘴裡的汗巾子也被扯掉了,他立刻上前怒吼道:「一個個都不想活了不成?!」
被這麼一吼。幾個婆子哪裡還顧得上怕這怕那的,反急忙飛也似地將賀氏給重新擒了起來。那汗巾子落在地上亦被撿了回來,不過這一回,卻是沒有重新被塞回賀氏嘴裡了,想必還是怕賀氏哪一日好了要尋她們算賬,不敢做得太過分了。
賀氏這下子嘴巴得了空。又被眼前這一出給弄得狼狽至極,心中怒火已經燒得頂了天,便也再顧不得臉面不臉面了。猛地啐了一口到葉崇文腳下,冷笑著道:「好你個葉二,你今兒是真的寵妾滅妻了不成?你且等著,叫人知道了捅到皇上面前去,你倒是看看你可否討得著好去!」
葉崇文今日既敢這般做。當然是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的,聞言臉色不變。陰沉沉地道:「夫人這可真是病得不輕了!我這般做可都是為了你好,你好生養病便是,不要盡想些沒影的事!」
「走走,快些走……」
「快點!」
互相焦急地催促著,幾個見兩人的話越來越奇怪的婆子腳下抹油般扯著人走了。
葉崇文慢吞吞地跟在後頭,一邊瞇著眼睛想起了心事。千不該萬不該,賀氏不該如此咄咄逼人。若非如此,他又怎會說她瘋了呢?楊姨娘的確只是個姨娘罷了,可是賀氏連個姨娘也容不下,怎能叫他心中痛快。
更何況,楊姨娘什麼錯處也沒有,葉渝那孩子也已經這般大了,他為何要將楊姨娘發賣了?何況這是他的妾,這是要賣給誰去?男人眼中,女人從來如衣服,可是這衣服便是舊了不好看了,那也得丟在角落裡任其發霉**,送給旁人休想!
楊姨娘這樣做妾的人,到了牙婆的手裡,那不還得賣給旁人做妾去?
她如今雖然已經近三十,可是那模樣姿態身段可都如少女一般。
賀氏說的那事簡直就是想要往他腦袋上丟綠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賀氏如今就也像是顆隨時會爆炸的炸藥一般,留著她在那總是叫人不能放心,倒不如尋了借口直接將人給關起來為妙。葉葵的嫁妝左右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也免得賀氏這個毒婦在後頭動什麼手腳,耍花招禍害人。剩下的那點東西若是老夫人不願意幫著準備,他便去尋流朱公主幫忙又如何。
有個公主嬸嬸幫著籌備婚事,那對葉葵來說也是個臉面。
再說這也不是因為旁的,而是因為賀氏「病」了。
皆大歡喜!
葉崇文此刻心裡只剩下了這四個字,這般一來可不就是皆大歡喜嗎?左右賀氏自賀嬤嬤死後性子便有些怪異了,便是說她瘋了那也不是沒人信的媒婆逃妃太難追。
他這般想著,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抹陰狠的笑意來。
等到賀氏一被人關了起來,府中其餘人便也都知道了消息。葉葵從秦桑那知道得更為詳細,雖然不知在耳房裡葉崇文到底跟賀氏都說了些什麼,但先前兩人會吵起來可全都是因了楊姨娘的事。
楊姨娘這人,看起來柔柔弱弱似乎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可是葉葵卻深知那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面目。
她根本就沒那麼簡單。
想當初她跟秦姨娘如此交好,可是當日葉蒙被葉葵捉住丟到了葉老夫人幾人面前,賀氏故意將事情捅到了秦姨娘面前時,秦姨娘本是擔心又猶豫的。是楊姨娘慫恿著讓她去求情,去求葉崇文。
輕而易舉地便除去了一個人。
楊姨娘看似一直都在蟄伏,可是私底下她的小手段似乎一直都沒有斷過。只是因為前頭有個秦姨娘在,正巧成了她手裡的那桿槍,叫人忽視了後頭的那隻手罷了。
這一回亦是如此,明明賀氏只是讓她滾出去跪著,她卻偏偏就跪在了正門口。
又故意在葉崇文來的時候喊出了讓賀氏不要遷怒葉渝的話,真是聰明得緊。葉渝雖然只是個庶子,但是卻是葉崇文的第一個孩子。緊接著葉葵這個第二個出生的長女卻被帶離了葉家。
在葉蒙姐弟兩人出生之前,這家裡可是只有葉渝一個孩子的!
這樣的孩子,不論是在葉崇文心裡還是葉老夫人心裡想必都有些同普通的庶出子女不同的。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楊姨娘故意喊出這樣的話來給葉崇文聽,可謂是心思歹毒。
只是葉葵也沒有想到,賀氏竟然會被葉崇文給關了起來。
這可就不是楊姨娘的那一句話能做到的事了。想必是因為兩人在耳房中說的那些話的緣故。可這兩人究竟都說了什麼呢?說了什麼樣的話竟會讓葉崇文出此下策。
「秦桑,可知夫人為何要讓楊姨娘罰跪?」葉葵把玩著那塊裴長歌送來的古怪玉雕,問道。
秦桑略想了一下便道:「倒是無人知道原因,似乎夫人只是一下子便生起了氣。不過奴婢倒是聽說,四少爺是楊姨娘給送過去的,夫人亦是楊姨娘去通知的。」
「嗯?」葉葵發出了個疑惑的音,「難道只是為了楊姨娘送了葉昭回去?」
這豈不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嗎?
「不對!」手中玉雕驀地被攥緊,葉葵心裡冒出了一個極為駭人的念頭來,「若真是因為這樣,賀氏的動靜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可見她是十分在意楊姨娘同葉昭接觸的!偏生葉昭又不是她所出,難道會是楊姨娘的兒子不成?」
秦桑亦被她的話給嚇了一跳,脫口問道:「這可說不過去了,若真是楊姨娘的兒子,她當年等到孩子落地抱過去養著不就是了,何必弄得如此複雜。」
葉葵搖搖頭,問道:「這可不同。夫人自入門之日起,她便是為了生下嫡子而來的。老祖宗當初要她進門,雖然有氣我娘的意思在,可到底還是為的那個嫡出的兒子。所以我娘被氣走了,她入門了。她若是再不能生下個嫡子來,可就有得苦頭吃了。老祖宗是個什麼性子的人,幽州賀家在她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穩固的地位,她定然會不惜一切。」
「所以……您的意思是,夫人根本就沒有懷孕,而是故意裝成跟楊姨娘在同一日生產的模樣,然後將楊姨娘所出的四少爺據為己有?」秦桑驚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