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煙的喪事並沒有大辦。
自裁而亡的人在大越人看來乃是不祥的,所以葉明煙自然也就不會例外。消息送到容家的時候,榮國公盯著那封信便愣住了。等到回過神來,他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容梵是他的兒子,雖然只是個庶子,但到底是年少有為,他又如何能捨得讓他娶一個殘廢了的女人為妻?可皇上既指了婚,他當然也就沒有法子了。但如今,葉明煙死了,這事自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他當然要笑。
葉明煙的真正死因並不光彩,葉家人自然要瞞住,否則叫那有心人知道了保不齊就要趁機咬傷葉家一口。這世上的人,雪中送炭的不多,可那落井下石的可是真不少。
所以葉家對外只能說葉明煙因病去世了。且這消息被葉家人足足拖了大半個月才放出去,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其實葉明煙早在聖旨下來的當天夜裡便已經死了。
知道這些事的人當然也不會蠢到說出去,所以外頭的人也就只是在知道葉明煙去世的消失後,感慨了幾句她沒有福氣罷了。
街頭巷尾一時間又都開始說起當初葉葵劍斬葉明煙的事來,若是葉葵未曾回鳳城來,葉明煙如今定然還是那個才貌皆備的鳳城第一美人。可她現在只能被孤零零地埋在了那一柸黃土下,孤零零地腐爛。
葉葵的煞星之名傳得愈加深遠了。
可是誰在乎?
葉家也好,裴家也罷,誰也不會去在乎這些流言。皇上下了聖旨,他們自然就要聽著。所以不論外頭在傳什麼,兩家的婚事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了起來。
賀氏因為葉明煙的死突然間沉寂了下去,這段日子都未曾同葉葵爭鋒相對,反倒是真的像是一個母親般。開始盡心盡力地為她籌備起嫁妝來。大越人重婚喪之事,尤其是婚禮之儀。所以新人的喜服向來繁瑣複雜,富貴人家的更是如此。葉葵的這樁婚事又是承禎帝親自指的婚,便愈發不能隨便對待了。
婚期還有近九個月,可葉葵的喜服現在便要開始準備起來了修真教授生活錄。
時間要寬裕,衣裳做好了指不定還要改動,所以現在勢必開始了。賀氏件件事情都親力親為,這一回倒是真的像足了一個真正的母親。
只是她突然間變成這個樣子,叫人不由心裡疑惑起來。秦桑更是直接對葉葵道:「小姐,賀氏這是想做什麼?」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賀氏同她一直都會爭鋒相對的,如今驟然變成這幅模樣,怎會不叫人覺得奇怪。葉葵亦皺著眉頭思量了許久。甚至不由想,難道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在調查的那件事,所以心中慌亂之下便索性來討好自己?
可若真是這樣,不論怎麼想,這事都似乎有些令人發笑。
葉葵喚了秦桑悄悄地盯著賀氏。可過了多日。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甚至於賀氏為她準備的那些東西雖不是上好的,可也的的確確都是好東西。這一回,葉崇文可是大出血了!
除此之外,似乎便沒有了什麼異狀。葉家莫名地平靜了下來。然而這平靜在葉葵看來,卻似乎更像是某種山雨欲來的前兆。所以當楊氏來尋她晦氣的時候,葉葵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有人鬧騰。這才像是葉家該有的樣子啊!
楊氏來尋她當然是為了葉明煙的事。等到人都下葬了那麼久,她終於回過神來覺得事情不對。可思來想去也沒能想出什麼證據來。何況葉明煙屋子裡當日值夜的那個丫鬟生怕說出葉明煙晚上獨自出去過的事後,楊氏幾個會怪罪她不看好葉明煙。又想著葉明煙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自裁的,她全然不知。如此一來,她哪裡還敢說話,只拚命閉緊了嘴巴。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所以楊氏幾個根本不知葉明煙當夜曾去尋過葉葵。
這件事,葉葵院子裡的幾個婆子當然是知道的。可這種時候閉緊了嘴巴才能保命,有哪個會蠢得將事情告訴楊氏去。所以楊氏千方百計想要撬開她們的嘴巴,最後也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得到。
一怒之下,她便又衝到了葉葵這裡來。
仗著所謂的喪女之痛,她不管不顧地就要去撕葉葵的臉,十足得潑婦模樣。可莫說葉葵身邊有秦桑,便是沒有她也根本就不會讓楊氏近身,所以楊氏反倒是被推了個屁股墩,尾椎骨撞到了地上,疼得她哇哇大叫。
「好你個小賤人,竟然敢推我!」楊氏罵罵咧咧,恨不得站起來去咬葉葵的肉。
可葉葵只是擺出一臉的不耐煩來,冷冷道:「我敬你是個長輩才讓你進門,可不是為了讓你來撒潑的。」
楊氏「哎喲哎喲」地叫喚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指頭幾乎要戳到葉葵的臉上去,「你也知道我是長輩?有你這麼對待長輩的人嗎?你竟然還敢將我推到地上去,我這若是告到老夫人面前去,你可還有本事繼續蠻橫?」
「哈……」葉葵眼神冷銳,嘴裡發出了一個似是嘲笑的音,又道,「你還真把這葉家當成你的了是不是?你莫要忘記了,你的夫君只是個庶子,這葉家是二房跟三房的,跟你們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這若是說到旁的也就罷了,可偏生卻說到錢上頭去了。
要知道,楊氏回到葉家後那唯一的念想可不就是錢嗎?
她雖未窮過,可這銀子誰不愛?這偌大的葉家,只要漏一點給他們那也夠花費上好長一段時日了。也正是因此,她才會想要將主持中饋的權利從賀氏手裡奪到自己手裡來。可幾經波折,這權利最後卻又是回到了賀氏的手裡去。
自從賀氏那什麼嫂子來過後,賀氏便開始將她手中的那點權利抓得緊緊的,根本就叫人插不進一點手去神農傳承者之位面診所。
楊氏覺得自己這一年來這般倒霉,全都是葉葵的錯!若非她一開始斬斷了葉明煙的手,後來又怎會出現那些事?她雖喜兒子多過女兒,可那女兒本就是用來掙銀子的,結果好端端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這樣沒了,她心裡怎會不鬱結。
這一切都是葉葵這個掃把星的錯!誰沾上她誰就要倒霉!
「你且等著!看我將事情告訴老夫人後,你還能怎麼囂張!」楊氏自知在葉葵這討不著什麼好,登時火大起來,索性轉身便要去尋了葉老夫人告狀。
葉葵哪裡會給她這個機會,她如今煩透了楊氏這樣的人,大步上前猛地便將方纔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的楊氏又一把推倒了。
地上鋪著的青磚本就堅硬,如今天氣漸涼就更是冷硬似鐵。楊氏一不留神被她推倒,登時重重摔了下去,這一回卻是連肩都給撞青了。她愣在了原地,怎麼也想不到葉葵竟然還敢推她第二次。
「疼嗎?」
葉葵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冷得叫人發抖,看得楊氏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疼你就記得!若是你再來尋我扯皮,就等著我先剝了你的皮吧!」葉葵冷冷說道。
楊氏又是一哆嗦,猛地抬頭看向葉葵的眼睛。她的眼睛生得極好,若是只看那雙眼睛便是葉明煙也並不比她美上多少,可此刻那雙眼睛裡滿是泠泠的碎冰。楊氏霍然明白過來,葉葵方纔的那句話並不是恐嚇,她是真的有可能會剝了自己的皮!
楊氏臉上不由流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葉葵見狀,古怪地笑了起來,道:「祖母如今正病著,大伯母若是要去見她,依我看倒不如等祖母的病好了再去。」
這話的意思便是在告訴她絕不能去葉老夫人那提起這些事來。楊氏一聽便明白,可心裡卻還存著一絲僥倖,冷哼道:「你算什麼東西,還敢威脅我了?」
葉葵「哈哈」笑了兩聲,突然上前一腳踩在了她的手上,還下意識碾了幾下。也不管楊氏叫得如何淒厲,她就是不將腳挪開,反倒笑著俯身道:「大伯母可別忘了,你可還有一個女兒在呢。」
「你什麼意思?」楊氏聞言立時大急,連喊痛都忘了。
葉葵慢慢收回腳,直起腰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大堂姐既去了,大伯母是不是該好好看著四妹才是?可千萬莫叫她也一道隨著大堂姐去了。」
如此囂張!
竟然如此囂張!
楊氏心裡氣得滴血!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眼前的這個少女已經變得如此囂張了?雖然她過去便對自己不大敬重,可從未像今日一般,這麼肆意地踐踏脅迫過自己。
葉葵見她不說話,伸出腳又踢了她一下,道:「該走了大伯母,我這可沒飯給你吃。」
楊氏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這是將自己當要飯的了不成?真是叫人不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可她還沒來得及發作,葉葵便又冷笑著道:「四妹沒了的話,後頭可還跟著個錦哥兒呢。」
女兒倒是還好,可這兒子若是出了什麼好歹,那可就真的是要了她的命了!楊氏聞言再也顧不得如何把場子給找回來,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跑了。
臨走前,還不忘衝著葉葵拋下一句,「且看你能囂張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