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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0 禍水四流(二) 文 / 白粉姥姥

    「三妹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葉葵俯身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綁的葉明珠,聲音裡滿是毫不掩飾地嘲諷。

    繩子粗糲,勒在身上,幾乎要割破衣料嵌入肉裡去,疼得葉明珠幾乎要掉出淚來。可秦桑在一旁背著手冷冷地看著她,叫她只能生生將那點子淚意又給堵了回去。不能哭,絕不能哭。只要一哭,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定不會給自己什麼好果子吃,所以一定不能哭。她反覆在心中同自己說著這樣的話,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些,這才怯生生地開口道:「二姐你這是要做什麼,我不過是路過這罷了,為何要綁我?」

    葉葵也不惱,笑嘻嘻地將腰又彎得下了些,道:「三妹你說二姐想做什麼?」

    葉明珠被她的笑聲給生生笑出了一聲冷汗,又不敢在這時候撒野,只好喃喃道:「二姐你別嚇我,我膽子可小著呢……」

    「是嗎?」葉葵收斂了笑意,直起腰,轉身去拿了一隻粗瓷小罐子來,高高地舉在葉明珠的頭頂上,「你可知道這裡頭裝的是什麼?」

    葉明珠費力地仰起頭往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已是心神俱裂,那只罐子她可記得牢牢的!那裡頭裝著的東西可還是她讓人去樹上一條條用竹筷夾進罐子裡的,她怎會不知裡頭裝著的是什麼!

    可這個時候,她怎能說自己知道。

    所以她想也不想便道:「我又不曾見過這個東西,哪裡會知道裡面裝著的是什麼。」

    葉葵輕笑,手微微一動,那只罐子已經傾斜了些,上頭的蓋子似乎本就不怎麼嚴實,叫人感覺她只要再隨便動一下,罐子裡的東西就會盡數傾倒出來。

    「啊——」葉明珠掙扎著往邊上挪動。被繩子五花大綁的她就像是一條蟲,不停扭動著想要遠離那只罐子,「二姐你可千萬拿住了呀——」

    葉葵一邊示意秦桑擋住她的去向,一邊佯作疑惑地道:「三妹這是怎麼了?你不是不知裡頭裝著的是什麼東西嗎?為何會這般害怕?」

    「二姐、二姐,你真的別嚇我,我真的害怕……」葉明珠的聲音已帶上了哭意,顯然已經被駭住了黑暗血統。

    葉葵渾若無意地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粗瓷小罐,那纖細伶仃的手腕跟手指都似乎並沒有力氣來掌控那只罐子,似乎下一刻它就會整個落下來。

    葉明珠拚命想要讓自己的目光從那只罐子上收回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那只罐子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她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聽見裡頭蟲子爬行時發出的「絲絲」聲。

    「我說!我都說!二姐你快些將它拿開、拿開啊——」

    葉葵卻根本不為所動,依舊只盯著她道:「你說完我再拿開如何?」

    她用著問話的語氣,可那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葉明珠就算是再衝動。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跟她作對,所以自然是葉葵說什麼,她便如何做了。

    葉明珠嚥了口唾沫,嗓子仍乾澀地道:「二姐,我罐子裡的東西是母親讓我放到你這兒來的。真的。我一句假話也沒有!我原是不願意這般做的,可母親說,我若是不這般做,她便要將我嫁給那些瘸子傻子去,我一害怕就……二姐,你別怪我。這事真不是我的錯……」

    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葉葵只聽一遍便看穿了葉明珠的心思。

    這件事的確有可能是賀氏唆使或是威脅的,但能想出用蟲子這樣的手段來。想必也就只有葉明珠自己才會這般做了。

    說到底,這件事仍是她做的。可她如今卻想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卸到賀氏身上去,反正賀氏是虱子多了不怕癢,能救她一命何樂而不為。但是她想要撇清自己,在葉葵這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葉葵微微頷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了笑。突然一言不發地伸手將罐子的口子打開來!

    葉明珠想要尖叫,卻立刻被秦桑點了啞穴。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罐子裡的東西掉出來。

    然而,安靜了一會後,那只被葉葵拿在手中的粗瓷小罐中卻根本什麼也沒有掉出來。但葉明珠已是還等不及發現真相,便已經嚇暈了。

    秦桑略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在葉葵的示意下將人給拖到了內室。

    在葉明珠蠢蠢欲動的時候,其實葉葵便已經發現了賀氏那邊的一些動靜。葉明珠方纔的話,至少關於賀氏的話應是真的,即便有些誇大了的地方,但多半仍是真的。那就說明賀氏的確曾經用婚事來脅迫葉明珠對自己做一些手腳。

    可是為何呢?

    以賀氏對葉明珠的瞭解,不會不知道這事根本就沒什麼成功的機會。但是她仍舊這麼做了,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那便是——聲東擊西。三十六計讀得不熟,但這些常見的計謀葉葵並非全然不知。葉明珠所做的這些事多半只是個幌子,賀氏那一定還有真正的後招在另等著她「享用」。

    然而賀氏這一回可真實聰明反被聰明誤,實實在在是想差了。

    葉葵倚著軟枕,不動聲色地看著書等待賀氏出手。

    等待的時間似乎永遠都顯得比較漫長,但是這段時間恰巧也夠葉葵部署了。葉明珠失蹤,她院子裡的那些丫鬟卻根本不知,仍只當她在屋子裡蒙頭大睡。她往常性子暴躁,若是將她吵醒了少不得有一頓打,所以哪個也不敢去叩門喚她。結果直到第二日晌午時分,也沒有人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天降神偷。

    賀氏那更是一點也不知道葉明珠已經落到了葉葵的手裡,只當葉明珠已經徹底將葉葵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的動靜。

    等到一切部署好,她囑人熬了一盅上等的冰糖燕窩,讓人去給葉葵送去。

    又為了不引人矚目,特地也給葉明宛幾個都送了。派去葉明珠那的人回來,她問起可曾有見到三小姐,那人只道三小姐屋子裡服侍的丫鬟說她仍在休息。賀氏聽完皺著眉將葉明珠給貶低了一頓,這才又問那個去給葉葵送燕窩的人,她可將燕窩給吃了。那人十分肯定地道:「奴婢送了燕窩過去,二小姐似乎覺得十分意外,奴婢本以為她會不接,可聽到您給其他幾位小姐也都送了之後,卻是立刻便讓她身邊的那個丫鬟將燕窩接了。後來便又取了一隻小碗嘗了,奴婢親眼看到了才回來的。」

    賀氏聽完極滿意,大方地讓人取了鏡匣裡的一支款式老舊些的簪子賞了下去。

    然而那碗葉葵根本就沒有喝,她喝得不過是秦桑偷天換日端上來的另外一碗罷了。她同賀氏是怎樣的關係,誰不知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她怎會傻到去吃賀氏送來的東西。

    那盅燕窩自然是都進了葉明珠的肚子。

    試藥,當然要人來。

    所以她怎會不感慨,賀氏老糊塗到親自給她送了個擋煞的傀儡娃娃來。葉明珠精神不濟,本就渾渾噩噩的,喝了那盅燕窩後更是不多時便精神恍惚起來。

    天黑下來後,葉明珠的意識已極不清醒。

    葉葵坐在一旁看著她潮紅的臉,心裡湧上一股怪異的感覺。賀氏這一回到底想怎麼對付她?不過不管如何,這件事都要由著葉明珠這只娃娃去擋了。

    到了酉時末近戌時時,事情終於開始動了。

    「二小姐可睡下了?」見接待的人是秦桑,來人疑惑地問道。

    秦桑應道:「怕是還未睡熟,方才剛洗漱完躺下才一會呢。」說完,她眼神如炬地將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故意做出一副戒備的模樣道:「桑媽媽這個時候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桑媽媽是葉老夫人身邊的人,雖不如阮媽媽那般是老夫人的心腹,但到底也是個人物,怎的會幫賀氏設計陷害二小姐?秦桑頗有些疑惑,甚至於有些懷疑這事會不會是湊巧弄錯了。可是立刻,桑媽媽的話就讓秦桑清醒過來,二小姐並沒有猜錯,事情的確已經開始了。

    「不過是老夫人睡不著,想著時候也還早,又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過二小姐了,便想著將二小姐喚過去說說話。」桑媽媽神情嚴肅地說著,不知道的人恐怕還真要以為她說的都是真話了。

    秦桑眉頭一皺,道:「既是老夫人想見小姐,那我便去將小姐喚起來吧。」

    桑媽媽心中一喜,急忙道:「好好好,你快去,我在外頭等著先。」

    秦桑點頭,幾步進了內室,見了葉葵後,便高聲喊道:「二小姐,快醒醒,老夫人尋您說話呢!」

    「祖母……尋我?」葉葵整理著身上的丫鬟衣裳,一邊裝出睡意朦朧的聲音道。

    秦桑繼續高聲道:「是啊,所以您快些起來吧!」

    「好好,你快扶我起來換衣裳。」葉葵一邊說著,一邊已彎腰去拖躺在那迷迷糊糊的葉明珠。

    兩人將葉明珠身上的衣裳扒了個乾淨,換上了葉葵的裙衫,又將她的頭髮打散,重新梳理了一番。若是走在光線昏暗的地方,普通人怕是分辨不出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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