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媽媽的兒媳婦嫁進門三四年才好不容易給她生下了個大胖孫子,被金媽媽當成眼珠子一般寵著
,所以燕草嚇唬她不要緊,拿她的心肝肉大孫子嚇唬她,那是立即見效。
「我說燕草姑娘,這、這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不是,你瞧你這動不動就是要人死要人活的……」
金媽媽一改凶悍的樣子,諂媚的笑著道。
她可不能冒險!
若是燕草的話都是真的,這簪子當真是公主所贈,那她便是只九條命的貓估計也是不夠死的!
「金媽媽說笑了,我們二小姐在府中算不得小姐也就罷了,沒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也算不得公主了?」燕草使了一會壞,漸漸上了手,隨口胡謅道,「我們家小姐跟公主殿下那可不單單是侄女跟嬸娘
的關係,她們二位可是手帕交來著!你故意怠慢二小姐,那也就是怠慢公主殿下!」
金媽媽聽出一身冷汗來。
「哎喲,我這頭疼得厲害,先前都是昏了頭了,燕草姑娘可別見怪。」金媽媽突然扶著額呻吟起
來,一邊拿眼珠子往後瞅。
一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金媽媽這才收回視線,伸手去提桌上那只食盒,口中道:「我的老天誒,這是哪個裝的飯菜?看
我將人找出來不剁了她的手!」七手八腳地將碟子從裡頭取出來,金媽媽衝著燕草笑得愈發慇勤,「
我這就去將給二小姐的飯菜給裝上。」
燕草心裡恍恍惚惚,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果然若是一開始便換了秦桑來領飯,恐怕就沒這麼多
事了神州異之驚天變。
那丫頭眼睛一瞇,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只可惜。這些日子,秦桑也都不好在外走動了。這領飯的事自然也就只好由她來了。
「今日這冰糖燕窩正巧多燉了一盞,燕草姑娘給二小姐帶回去是最好不過的了。」金媽媽背對著
燕草,口中快速吐字,手中動作卻是十分遲緩。
過了片刻,燕草等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有心再嚇金媽媽一嚇,門外卻忽然衝進來個小丫鬟。
是方才匆匆跑出去那個。
小丫鬟跑到金媽媽身邊,附耳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金媽媽怔怔聽完。手下動作立刻快了起來,
三兩下便將東西全部裝好。裝好後蓋上了食盒的蓋子,她又笑瞇瞇親自將食盒送到了燕草手中。「還
望燕草姑娘不要惱了老婆子才好。老婆子方纔那就是昏了頭了才會說出那些話來,燕草姑娘只當不曾
聽到過便是。」
燕草只當她是被自己方纔的話給嚇著了,這才翻臉如翻書,幾下工夫就換了面孔。
她佯作冷漠地應了聲,提著食盒出了門。
在她身後。金媽媽腿一軟,一手死死撐著桌子才沒有摔倒於地。
背後衣服被涔涔冷汗浸透,濕漉漉地沾在背上,難受得厲害。
方才去探聽消息的小丫頭乖覺地去攙她卻被她一把推到了一旁。
金媽媽此刻滿腦子都是慶幸二字!
若非她當機立斷,恐怕他們一家今日就都要因為那簪子而亡命了!
那支簪子竟然真的是流朱公主賞了葉葵,又被葉葵賞了給燕草的。
金媽媽擦拭著額上汗水。心頭又是後怕又是惱恨,若非燕草那丫頭先動了手,她哪裡會去扯她的
頭髮!她若是不扯燕草的頭髮。玉簪子又怎會摔斷?若是簪子不斷,她又哪裡會差點惹上殺身之禍?
一時間,她已是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燕草身上。
這一切,燕草自然不知道。
她此時正笑吟吟提著滿噹噹的食盒回來給葉葵送飯呢。
一進門,她便邀功般地將那塊包著斷掉了的玉簪的帕子出來。道:「瞧,碎了。」
葉葵跟秦桑相視一笑。燕草也跟著傻乎乎地笑了起來。這屋子裡難得的又有了生氣。
燕草高高興興取了新鮮乾淨的菜色出來,跟秦桑一道服侍她用飯。然而葉葵才剛剛動了幾筷子,
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賀氏醒了,老爺要她立刻便去。
話一說完,秦桑跟燕草都已是齊刷刷變了臉色。
葉葵放下筷子起身,準備出門之際,池婆卻忽然又從外頭進來了碎空戰神。
葉葵略有些吃驚地問道:「您可是尋我?」
自從先前賀嬤嬤的事情後,池婆便有些怪怪的,葉葵如今也已是十分摸不清是她的心思。
果然,池婆語出驚人,一屋子人盡數愣住,誰也反應不過來。
在回到葉家一年後,池婆終於提出自請離去。
葉葵不由得想起最初遇到池婆時的樣子來,幽靜的竹林,竹林中小小的屋子,還有屋子裡那個略
顯孤僻的古怪老太太。一切還清晰如昨,卻早就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池婆原本就是隱居的人,為了她才勉強開始同外界接觸。
又是因為她,才會回到這個池婆明確說過不願意回來的地方。
如今池婆既然開口要走,她又還怎麼能自私的只顧自己而開口懇求她留下?
然而心中明明將一切都想得極好,話說出口的時候卻還是艱難異常:「事出突然,您至少也該等
到眼下這件事平息再離去吧?您知道的,我膽子一向小,您若是不在我身邊,我一定會慌得亂了陣腳。」
既知道她肯定要走,那麼就留過這一段日子好了。
就算不能將她留下,至少也該好好告別才是。池婆這一去,也許就真的是永別了。
再見面,也許就是一柸黃土,一座墳塚罷了。
又或者,她也不是個長命的人。
一個人到底能活多久,誰知道?
「也罷。那便等你的事解決了再說不遲。」池婆頷首答應了下來。
葉葵心中微鬆,領著秦桑出了門。
賀氏既醒來,那麼她的「罪」自然也就要開始定下來了才是。
她的腳一邁進房門,迎面被飛來只茶盅,被秦桑一下打到了門框上,滾落於地。葉崇文怒不可遏
地聲音清晰入耳,「你這個逆女!還不快來跪下!」
「父親連我的臉都還沒有看清,便又是要用茶盅砸我,又是罵我是逆女,我倒是想問問父親。我
是做了什麼才背上了逆女二字?」葉葵說話的腔調有些漫不經心的肆意。
這漫不經心不出意料地惹惱了葉崇文,他氣得抄起手邊的茶壺便又要砸,葉葵猛地提高了音量:
「父親。這套茶具可值五百兩銀子!」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可葉崇文卻不會不懂五百兩是個什麼意思。
茶壺握在手中,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細細一想,他又怨恨起了床上形銷骨立的賀氏來。五百兩一套的茶具。她倒是用得奢侈,這還是
平日裡隨隨便便擺出來的東西,若是那珍藏著捨不得取出來的誰知道到底是花了多少銀子置辦的?
這也就難怪為何流朱公主第一回來見賀氏時,會說出那番不陰不陽的話了滅天邪君全文閱讀!
然而想到流朱公主他自然是又將怒氣轉移到了葉葵身上,「老子的銀子,老子就是砸了又如何!
話音落。那只茶壺已經丟到了她面前。
葉葵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偏過頭,輕輕鬆鬆避開了那只被充當凶器的茶壺。掏出帕子點著唇角
道:「父親今日叫我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當靶子,練習準頭的不成?」
葉崇文氣急攻心,說不出話來。
床上的賀氏早就醒來,內室中傳來不似人的瘖啞含喊聲:「你個小賤人——賤人——」
葉葵蹙眉。「母親這中氣聽著倒是足,看來並沒有什麼大礙才是。」
「放肆!」葉崇文跳腳。「我就不該將你接回來才是!慧僭大師一點沒有說錯,你就是個煞星!
葉葵立在原地不動,眨巴著眼睛道:「父親這話從何說起?您不是一開始便沒有打算將我接回來
的不是嗎?您想要的,在乎的不都一直都只有兒子而已?若非如此,娘親當年怎會被您逼得離家呢?
葉崇文暴怒,喝道:「你在那扯什麼鬼!雲娘離家不過是她想不開罷了,哪裡是我逼的!」
「是嗎?」葉葵歎息著搖頭,「娘親至死都還念著您的字,可您原來卻一直都是這般看她的……
葉崇文怒氣沖沖的聲音突然間弱了下來,「她……她去的時候還在念我的字?」
「硯石。」葉葵輕聲吐出兩個字來。
「這……這是她給我取的字……」葉崇文渾渾噩噩,力竭般坐倒在椅子上,「你說是我逼她離開了
葉家,所以她一直都在怪我吧……」
硯石這個字原就是只有葉崇文跟蕭雲娘兩人間才知道的,所以葉葵這麼一說,他便立刻深信不疑
殊不知,葉葵可是幾乎將蕭雲娘的那本手札給背了下來。
「不,娘至死都未曾說過是您一句壞話,不曾在我們面前抱怨過您一句。她只說過,您是身不由
己……」葉葵眉眼間漸漸染上了一層悵然,輕聲道。
葉崇文喃喃重複著:「身不由己……」
而內室中的賀氏此時已是恨不得咬碎了牙,蕭雲娘!蕭雲娘!到了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是滿腦子
都是蕭雲娘!
「爹,娘一直都很想你……她從來都不曾怪過你……」葉葵不時「添柴」。
葉崇文果然漸漸熱淚盈眶,喃喃念起蕭雲娘的名字。
葉葵心中對他鄙夷,又不由覺得賀氏可憐起來。
攤上這樣的男人,她倒不如還真是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