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會說話的東西遠不止人。
動物、植物、甚至屍體都會說話……
人常說,唯有死人才不會將秘密洩露出去,但是誰又知道死者也有他們的語言。
「屍語……」葉葵輕笑,吐出兩個字。
秦姨娘疑惑不解地看過來,問道:「二小姐說什麼?」
葉葵正視著她,清晰重複道:「屍語。死者所說的話,便是屍語了。」她眉目漸冷,「姨娘可還記得我之前說起過的那些噩夢?竇姨娘的丫鬟**地立在我的床前……」
「二小姐快莫說了……我駭得緊……」秦姨娘急急出聲打斷。
手指輕叩桌面,葉葵佯裝害怕,「姨娘不知道呢,那丫頭在夢裡向我指認兇手呢……」
秦姨娘眼睛一跳,起身離了桌子,「二小姐莫要說笑,不過就是個夢罷了!」
「姨娘不想知道是誰殺了她?」
「哪裡來的什麼兇手!那丫頭不過是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罷了!」秦姨娘低聲咬牙道。
葉葵亦跟著站起身來,「姨娘啊姨娘,那丫鬟跟我說兇手就是姨娘你啊——」尾音拖得老長老長,簡直恨不得一直拖到地老天荒一般。
秦姨娘手中的青瓷茶盞「匡當」一聲落了地,碎了。
手扶著桌沿,指節處發白。
她揚聲將丫鬟喚進來,將地上的碎片給收拾了[修真劍途。自己才微微顫著雙手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飲盡。
葉葵沒有說話,只定定看著秦姨娘。
敵不動我不動。
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
秦姨娘一連喝了三杯,終於忍不住道:「二小姐真真是嚇煞我了。那是竇姨娘的丫鬟,我連見也不曾見過,又怎會是兇手!」
葉葵低低發笑,她自然不會是兇手,但她會害怕。這便夠了。
「姨娘說得是,只可惜啊……」葉葵只說了可惜,卻噤了聲,似乎不準備再繼續說下去了。
秦姨娘也老道,這一次愣是憋住了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她才沉下眼道:「二小姐是如何看出來的?」
葉葵抬起頭來看她,面無表情,「其實姨娘的這步棋下得不錯,也算是滴水不漏。我也的的確確是懷疑到了夫人頭上,只是你卻忘記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秦姨娘皺眉。似乎真心不知。
話已說到這份上,葉葵也懶得同她兜圈子,當下道:「你常年服用春情丸。通體生香,同你接觸過的人身上都會殘留一絲味道。那丫鬟身上恰好便有這味道在,想來那夜是先同你見了面的才是。雖然那味道極淡,但不巧的是我的鼻子卻特別靈。姨娘你那日不也這般誇過我?」
秦姨娘眼睛一瞪,詫異地道:「是你殺了她?!」
「不。」葉葵絲毫沒有遲疑。「不是我殺了她,是你,是你殺了她!」
秦姨娘怒火中燒,又駭又怒,「你胡扯,怎會是我殺了她!分明是你做的!」
「我不過是助了姨娘一臂之力罷了!若不是姨娘讓她做這樣的事情。她又哪裡會命喪黃泉?」葉葵單手撐頭,歪著頭看向秦姨娘。
秦姨娘沉默了下來,只覺得面前的少女絕不會只有十三歲。那雙眼。說話的腔調,都狠辣得叫人害怕。
葉葵見她不再出聲,便歎了口氣,「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同姨娘一開始見面便也沒有隱瞞心思。姨娘為何要這般做?」
「不過是二小姐遲遲不動手,加把柴罷了。」秦姨娘一字一頓道。
葉葵坐直了身子。搖搖頭道:「姨娘到了這時候還不肯承認?這不過是你的一部分心思罷了,若是只為了添柴,多的是法子可你卻選了種最叫人頭疼的法子。你就這般肯定我會發現?若是我沒有發現,姨娘又準備如何做?那件褻衣,呵,又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出來,砸向秦姨娘。
秦姨娘霍然起身,別開頭道:「婢妾不過是相信二小姐的本事罷了!」
葉葵沒有說話,盯著她的側臉看了會。
竇姨娘的丫鬟,從她院子裡的婆子手裡拿到了她的褻衣。
一招棋,就同時帶出了賀氏跟竇姨娘。
這是被她發現了的後果。
若是她沒有發現,那件褻衣成功流出——
那麼,秦姨娘在這府裡就會少一個威脅!
她的女兒葉明珠也會少一個比較的對象帝凰:神醫棄妃!
這府中有兒子的女人都容不下葉殊,有女兒的人自然也就容不下她葉葵。
怪就怪葉崇文只有她一個嫡女。
嫡女庶女雖然都是葉崇文的女兒,可身份上卻是雲泥之別。到了出嫁的時候,能選擇的人家差別更是明顯。
但若是葉崇文沒有一個嫡女,那麼他的那些庶女身份自然也就會相應提高些。
不用太多,有就夠了。
恐怕秦姨娘便是這樣想的吧。
「我今日來,不過只是想要姨娘一句話罷了。」葉葵冷聲道,「是敵是友姨娘給個准話吧!」
秦姨娘只覺得額角青筋跳動,眼睛生疼,強行壓下怒火,道:「是敵如何是友又如何?」
葉葵展顏一笑,聲音卻還是冰冷的,「同生抑或你死!」
是友那便一同生,是敵那麼你就去死吧!
秦姨娘咬牙,半響才順過氣來,擠出一個笑容,「自然是友,二小姐切莫多慮。」
葉葵面上笑吟吟,心裡卻已盤算清楚。
同生,自然會讓你生。
只是如何生,她可就不敢保證了。
生不如死,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姨娘是個聰明人。」葉葵淡淡說了句,出了門。
等人走遠後,秦姨娘終於還是忍不住又摔了個杯子!可惡,可惡至極!竟然被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給嚇住了!
而與此同時,葉家中有個流言也正在悄無聲息地擴散開去。
就像是一顆小石子入了水,慢慢的、慢慢的就漾起了一圈圈漣漪。
而這些漣漪自然就是葉家的那群下人們。
葉葵不過讓綠枝將「石子」丟給了珍珠。珍珠果然就不負眾望地將消息傳得滿府都是了。
這大概便是家生子的用處。
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座大宅裡,牽根帶枝的,到處都是,用來傳播流言再適合不過。甚至到了最後,讓人想要查都查不出源頭到底在哪裡!
沒過多久,竇姨娘落水身亡的那個丫鬟冤魂不散,日日徘徊於葉家要尋人償命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傳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
自然也有不少人懷疑,那丫鬟不是說是不慎落水才溺斃的嗎?
若是這樣。又是哪裡來的償命一說?
但人就是這樣,流言蜚語聽得多了,就成了真的。
不然。人的舌頭為何會比刀子還鋒利呢!
又過了幾日,流言愈加豐富多彩起來。
——那鬼在夫人的院子裡!
這樣的話,越來越多,多到賀氏終於忍無可忍,要嚴懲散播謠言的下人。
消息傳來的時候。葉葵正在陪著葉殊用飯鐵血抗戰918。
練了多日,葉殊卻還是沒有辦法用左手握筷。
「啪嗒——啪嗒——」
一頓飯,他手裡的筷子又或是筷子上夾著的菜不知掉了幾次。可葉葵不許他不吃,也不許一旁的丫鬟幫忙布菜。
他眼巴巴看著葉葵,想要將筷子換了調羹,卻被葉葵冷冷的話語激得將調羹都砸了。
「我就不信我做不到!阿姐你就等著看吧!我很快就可以用得跟右手一樣好!」
葉葵舉筷夾菜。聞言淡然道:「我知道你可以。」
但葉殊卻似乎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宏偉目標中,全然沒有聽到她的話。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口中的飯菜味如嚼蠟。叫人難以下嚥。她做了那麼多,為的不過只有他。可他若是自己不爭氣,她又能如何?
才回葉家的時候,他還記得關心她,見面時會問她過的如何。吃的可好睡得可安寧。
但如今,每每見了面。卻再不會提及一句。
葉葵有時候都開始忍不住反省是否自己對他太嚴苛了些?
可,池婆也好,裴長歌也罷,甚至是綠枝都說她如今這樣才是正好。
甜棗跟巴掌永遠都是缺一不可的東西。
她不能只給一樣而已。
不過很快,葉葵就沒有多餘的心力來分散到葉殊的心理問題上了。
因為賀氏的反擊已經開始。
以流言克制流言,似乎也是個好辦法。
沒多久,葉家下人中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從女鬼變成了災星。
——葉家二小姐葉葵命中帶煞,乃克六親之象。
所以葉二小姐一回到葉家,家中就開始出事。
先是好端端的淹死了個人,且那麼巧就在她的院子外。後來胞弟又路遇匪徒廢了一隻手。如今夫人也開始生病……
當綠枝將從珍珠那聽來的話轉述完,葉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賀氏自從給蕭雲娘祭拜回來後,就開始裝病,倒如今也好些日子了。
前段時間竇姨娘的丫鬟冤魂不散的流言到處都是的時候,那群人還說賀氏生病是因為院子裡有髒東西,陰氣太重引起的。如今話鋒一轉,立刻就變成了是因為她命中帶煞,克到了賀氏。
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過賀氏的反應倒是不慢。
古人迷信,人人都信命。
若是葉家幾個長輩真的認定了她的命不好,恐怕許多事情也就會跟著改變。
而且命這東西,還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過不了幾天,恐怕就要有道士和尚上門了。」葉葵倚在軟榻上,嘟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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