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雷厲風行地將春禧捂著嘴拉了下去。
而賀氏便在此時同那些婆子前腳進,後腳出地擦身而過。
「聽說老祖宗晚膳幾乎未動,此刻定是餓了吧?母親也還未用晚膳,我讓廚房做了點新鮮糕點,略用些墊墊吧和表姐同居的日子。」賀氏打開攢盒,親手端著盤點心送到老祖宗面前,而她身邊跟著的大丫鬟珊瑚則另捧著碟子送到了葉老夫人面前。
葉葵冷眼看著,突然明白了葉老夫人對待賀氏的態度。
厚此薄彼,身為小輩卻做的如此明顯,顯然老祖宗才是賀氏的依仗,而葉老夫人卻不是。果然,一見到賀氏,老祖宗的臉色便略緩和了些,伸手拿了塊點心,道:「昭哥們今日可有累著?」
葉昭是賀氏費勁了力氣,才生下的兒子,可因為早產,胎裡不足,身子骨較一般人便弱些。可卻極其聰慧。老人常說,慧極必傷。所以葉昭更是被葉家一眾人放到了心尖上疼。
當然,這是葉殊回來之前的情況。
老人總是貪戀膝下兒孫滿堂,尤其是到了老祖宗這把年紀便更是如此。
不等賀氏答話,老祖宗忽然朝一直未曾開口的葉殊招招手,道:「殊哥兒到曾祖母這才來。」
等到葉殊走近,老祖宗便從軟榻上端坐起來,親手撿了塊點心遞給他:「嘗嘗,這如意糕比起外頭瑞芳齋做的也是不差的。」
「昭哥兒先前倒是還好,只回來時馬車趕得急,便有些不舒服,此刻已睡下了。」賀氏笑了笑,眉眼間難掩愁色。
這話一說,老祖宗跟葉老夫人同時出聲問道:「使人去請王御醫了不曾?/可請大夫來看了?」
「只說是犯困了,想來睡一覺便該好了。」賀氏面上仍是擔憂,口中卻勸慰起來。
老祖宗丟了手中糕點,皺眉扶著葉明煙的手站起來,「不成,我得親自去瞧瞧才好。」
說話間,竟似已全然忘記了葉葵的事情!
葉葵眼角一跳,心知賀氏此時突然趕來,又巴巴說起葉昭不好,絕不是無意為之。她微微側過身,突然對上了一雙極美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她的堂姐葉明煙。
眼仁漆黑,眼中水波瀲灩。
只見她眨眨眼,嘴唇翕翕,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葉葵心領神會,雖不知對方為何這般做,但仍舊微微點了點頭。
「母親,那這邊的事?」葉老夫人也已站了起來,出聲問道。
老祖宗狀似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明日再說,先帶人下去歇著吧。」
說完,便由葉明煙扶著,另一手拄著枴杖往外走去。
葉葵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出聲喊道:「老祖宗——」
已快要走至門邊的幾人停下腳步,最先轉過身來的卻是賀氏。她一臉慈愛地笑看葉葵,可那笑卻根本沒有深入眼中。就好似她的臉上蒙了層笑吟吟的皮子,底下卻不知是何神情。
賀氏不喜歡她,這是早就料到的事,所以葉葵並不以為然。
「嗯?」老祖宗一臉疑惑,從鼻子裡發出個疑問的音。
葉葵俏生生笑了起來,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才道:「老祖宗,春禧的事——」
戌時的梆子敲響時,葉葵已跟著葉老夫人身邊的阮媽媽回到了院子官之驕子最新章節。
葉葵進了屋子,只見屋內陳設極華貴,竟像是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堆到明面上來一般。她心中冷笑了聲,真正的勳貴之家斷然不會做出這般暴發戶一般的行為。春禧原先住著屋子竟然是這幅模樣,倒不知是她自己擺的,還是賀氏刻意的。
「二小姐早些歇息吧,明日起早還要去見老祖宗。」阮媽媽略略叮囑了兩句,便告退出去了。
葉葵坐在床榻邊上,想著阮媽媽方纔那話應是特意說的才是。不多時,池婆也回來了,手裡還拎著個包袱。
「二小姐,現下可要打水沐浴?」跟在池婆身後又進來個細眉長眼的丫鬟,穿了條藕色裙子,年紀約莫十七八左右。說話的時候,微微低著頭。
葉葵點點頭,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似乎怔了下,回答道:「奴婢玳瑁。」
玳瑁?
翡翠,珊瑚,玳瑁……
果然,是賀氏送過來的人。
她心中有數,淡淡笑著:「玳瑁,你去將水調好吧。出去時,將門帶上。」
等到人出了門,門外便隱隱傳來幾個小丫頭的說話聲。
「玳瑁姐姐,那人是誰?」
「那可是二小姐的屋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幾個人雖壓低了聲音,但乍然鑽進人耳朵裡,嘰嘰喳喳的,讓人頭疼。葉葵皺起了眉,忍不住伸手捂耳。耳力太好,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
池婆見她捂耳,放下包袱便要去訓人。
葉葵急忙攔了,低聲道:「別去。讓她們說去。」
「主子的事也是你們可多嘴的?還不快去看看水燒熱了不曾。」這是珍珠的聲音。
葉葵微微笑起來,問池婆道:「那人都說了些什麼?可有為難您?」
池婆亦笑起來,恐怕隔牆有耳,聲音仍壓得低低的,道:「你那三叔沒有說錯,賀氏這些年舒坦慣了,一時間根本沒有料到你們姐弟倆會回來,心中不免慌張。不過,她便是知道了些什麼,也不會揭破。只要她不說,旁的我們有什麼可怕的?」
「若不是小九提前找人去了丁家一趟,只怕遲早葉家人還是會派人回去問話的。」葉葵躊躇了下,「我要將春禧留在葉家。」
池婆聞言愣了一會,才道:「養虎為患……」
葉葵搖搖頭打斷她的話:「每一顆棋子都自有它的用處,留下來總有一日會派上用場。再者,若是我眼看著春禧被老祖宗發落,只怕葉老夫人會心寒。信佛之人多喜良善之輩,我為春禧求情,一則她會覺得我心善,二則賀氏只怕多半會覺得我蠢笨,會放鬆警惕。」
一字一句,細細分析著。
池婆感慨,「只怕那丫頭不是個安分的人,照我說,倒不如打發出去的好。」
其實她心中更想說,若是能一了百了,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葉葵亦不是沒有想過,但到底覺得留著更好。
「二小姐,水備好了。」玳瑁叩門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