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冬,鎮子上並沒有什麼人,驢車一路順暢地到了醫館門前。
醫館裡也冷冷清清的,見他們抱著個孩子進門,站在藥櫃後的小學徒急忙迎了出來。將人帶了進去後,出來個方頭大臉的中年男人,小學徒管他叫方大夫。
一見小九那樣子,倒是也擺出十二分的用心來。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過了半刻,他搖頭晃腦地念叨起來:「奇怪奇怪,這似乎並不是風疹。」
葉葵聞言哭笑不得,這些古代大夫除了風疹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別的毛病?她只好將之前同李大夫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妖皇太子。
這方大夫一聽倒像是聽出門道來了,當即便說:「我竟忘記了這個!」
見梅氏三人疑惑,他一邊起身開方子一邊解釋:「這毛病尋常見不著,我還是當初聽我師父說起過,這有些人吃了好好的蛋也會生病。不過放心,我瞧那孩子之前應是已經吐乾淨了,配了藥喝,我稍後再為他扎上幾針,回去好好休息以後莫要吃蛋便好了。」
梅氏看了看小九的樣子,似是不信,猶疑著問了句,「當真?」
方大夫抬頭看她一眼,略帶不滿地反問:「我能說假話?」
荊芥、細辛、防風……方大夫唰唰唰幾筆寫完藥方,遞給丁多福,讓他跟著小學徒去付錢拿藥。他自己又低頭去研究小九的症狀了,身為醫者瞧見不常見的病症可不得好好研究研究。況且,那藥方也是當初師父說過的,究竟有用沒用,他心中其實也沒個底。
那邊,丁多福跟著小學徒到了藥櫃前,等他抓藥。葉葵看著梅氏的側臉想了想,決定還是跟著去看看究竟花了多少錢為好。她算是瞧出來了,這夫妻倆在那老太婆眼中可算是夠不討喜的,也不知丁多福身上帶足了銀子不曾。
走到藥櫃那的時候,小學徒正巧抓好了藥。
「一共五副,一日一副,五碗水煎成一碗喝。」小學徒將藥包遞給丁多福,「喏,一共五錢銀子。」
丁多福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五錢?」
小學徒摸摸頭,「貴是貴了點,但就是這個價,我也沒辦法。」
「這、這也太貴了,五錢銀子能買多少東西啊……」丁多福還沉浸在震驚中,喃喃念叨著。
「丁大叔,給你這個。」葉葵聽到兩人對話,雖然對這時的物價貨幣都不怎麼瞭解,可看他們的樣子也知道這五錢銀子已經是極貴了。
丁多福低頭一看,葉葵手中正拿著一塊白色玉珮,「你哪裡來的這個?」
葉葵仰著頭正視他,吐字清晰地回答:「我自小掛在脖子上的,現在要給哥哥買藥,自然不能花你們的銀子。」
丁多福看著眼前那塊成色似乎極好的玉珮,手不受控制地便伸出去要接,卻在即將碰觸到那一刻急急縮了回來。他懊惱地拍了自己的手一下,「快收回去,大叔哪能要你的東西。」
那邊小學徒還等著收錢,葉葵見他其實是想要的,便也不說話直接將玉珮往他手心裡塞,塞完了一溜煙跑回裡間去。
不論他花不花,總歸是給了他們。
這塊玉珮價值不菲,應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自小便戴著的,連那條紅繩都已經褪色發白。興許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可對於葉葵來說,這塊玉珮除了值點錢並沒有別的用處,倒不如就當做是他們將來在丁家的生活費吧。
等方大夫扎完了針,又在醫館呆了半個時辰,小九臉上的紅點略消了些,神智也清醒了點。他們便準備趕著回桃花村,到家正好能趕上晌午飯。
一路顛簸著,終於進了村。
梅氏跟葉葵扶著已經緩過一些勁的小九進門,丁多福自去還驢車。
「喲,大嫂,這個點了你才回來,咱家今兒差點就吃不上晌午飯了呀。」徐氏抄著手立在廚房門口。
梅氏這才想起,今兒的確是輪到她做飯了,可是往常輪到徐氏做飯的日子她哪天不是這疼那疼的,最後這活計不都照舊落在了她身上?如今她不過晚回來一會,徐氏就敢刮刺她,果真沒一點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裡和老師同居:風流學生最新章節。
她面無表情地回道:「金花,你上次說回娘家手頭不寬裕,跟我借了五十個錢沒忘吧?我家這一下子多了三口人,銀錢可缺著呢,你準備啥時候還?」
徐氏一聽怔住了,半響才訕訕地道:「大嫂瞧你說的這話,我還能賴了你的銀子嗎?我這不最近準備送春海去上學,手頭一下子周轉不開嘛。」
「嗯,你心中有數就好。」梅氏擺出長嫂的款,冷冷淡淡地說完便自顧自帶著葉葵兩人進屋了。
將小九安置好,她又柔聲安慰了葉葵跟葉殊,讓春蘭看著他們,梅氏這才去了廚房。
冬天是農閒的時候,又沒有什麼收入,所以一般人家吃的也極簡單。
她生了火,燜了米飯。又從鹽罐子取出漬過的豬肉,切了薄薄兩片,合著白菘上鍋炒了。這道菜不用放鹽便已經夠鹹,大火炒熟就可以出鍋。又另取了一株鹹菜,切小段加冬筍做成湯,爽口鮮鹹。
這年頭的菜大多不捨得放油,誰家媳婦子若是做菜的時候做出油汪汪一盆,就得被家婆給罵死不可。所以家家戶戶的菜嘗起來味道都差不多,再好吃的菜不放油,要麼乾巴巴的,要麼像是水煮的,怎麼可能好吃。
可梅氏做的菜味道卻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先炒了白菘,那鍋裡就還能殘留點油,接著加水熬湯,那湯裡便也帶上了油花,一點不浪費。
將菜分成兩份,一份肉多點,一份少點。多點的是給爺們那桌的,女人們就只能多吃點菜。梅氏端著盤子準備出去,想了想小九還躺在床上,葉葵兩姐弟怕是也不願意出來同他們一道吃,乾脆又另外分了點菜,盛了三碗飯送去了屋裡。
等一大家子都上了桌,徐氏就開始用筷子扒拉起炒白菘裡的肉末來。梅氏見不得她那樣子,卻也不想當著大傢伙的面同徐氏吵架,便扭頭不去看她。
可這一幕正巧被坐在對面的丁何氏看到了,頓時便將筷子拍到了桌上,「老大家的,你這是銀子多了燒得慌呀,先是好端端往家裡弄了三張嘴,接著又去了鎮上醫館,現在更好,什麼日子你就煮上干飯了?糧食不要錢?」
梅氏心裡貓爪撓似的,恨不得立刻摔了碗就走人,可公公小叔就坐在另一張桌上,她可不敢這麼做。
老丁頭慢條斯理地扒拉了半碗飯,才衝著丁何氏道:「咱家不缺這點糧食,大冷的天吃碗乾飯才夠飽實,你好端端地吵吵個什麼勁?」
「你今兒是沒瞧見,她有點兒媳婦樣麼她?啊?指著老娘鼻子罵,要不是看她給咱們家生了大孫子,我不得休了她!」丁何氏霍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拍。
老丁頭還是慢條斯理的,似乎壓根沒瞧見丁何氏鬧騰一般,「我看她好得很。那三孩子看著也是好人家出來的,養便養了,又不是大災年的吃不飽飯。」
梅氏一聽公公這話,眼眶霎時便紅了。
丁家上下,婆婆鬧騰,妯娌奸猾。可好在還有個公公明白事理,梅氏這才能隱忍這麼多年也沒提出分家這事,可如今看來,還是早分早好!
鬧鬧騰騰吃完了午飯,梅氏洗了碗,刷了鍋這才回了自家屋子捂著臉嗚嗚地小聲啜泣了起來。
丁多福進了屋一看也忍不住心疼起來,這都算個什麼事啊!
自家媳婦是什麼樣的人,他還能不曉得?這些年也實在是苦了她了。
「孩他娘,不行咱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