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疑蹤
五族護法之間隔三差五會有所往來,在頌微幾次拜訪都被拒之門外後,不免產生了懷疑,追問之下,木族上仙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令他更加不放心,回到土神宮便立刻稟報千秋暖。
「去了這麼多次都不在?」千秋暖也有些詫異,「該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吧,染非呢,染非也不在?」
頌微神情肅然:「也未曾見過玄木大帝,屬下觀那木族上仙神色躲躲閃閃,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陛下既與玄木大帝交好,理當親自去問個明白,若有困難,也好施以援手。」
千秋暖點著頭就往外走:「你說得對,我早該過去瞧瞧了,新官上任事兒就是多,忙得連朋友都忘了。」腳還沒跨出正殿大門,就硬生生收住了。
百步外的宮門處佇立著一個火紅色的身影,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每日一催又來了。
果然,炙燕旁若無人地穿過守在宮門旁的侍衛——有了每日不速之客,不設侍衛實在太危險了——從容不迫地走上前來:「何日出閣,想好了嗎?」
千秋暖苦著臉:「大哥,你有這麼飢渴嗎?我這裡就一個丫鬟,每天跑去給我準備嫁妝,恨不得變成螃蟹長出八條腿來,你不憐惜我也憐惜一下她行不?」
炙燕冷臉不置可否,她便對直朝著宮門跑去。
「陛下!」頌微還想交代幾句,千秋暖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她慌慌張張,要去何處?」炙燕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頌微望著他,有那麼片刻的猶豫,但仍是將實話對他說了,炙燕聽完面露疑色,思索了一陣,下令道:「將她追回來!此事定有蹊蹺。」頌微一凜,馬上追了出去。
原以為千秋暖定是去木神宮問個究竟,誰知頌微趕到那處,卻被守門侍衛告知她並未來過,一時沒了主意,正想回去向炙燕問個明白,就見凝時從庭中穿過,趕忙大聲叫住他。
凝時像是早就知道他所為何來,不等他開口便道:「那丫頭自己去想法子了?不向我求助也就罷了,竟連你也不信任。」
不信任三個字令頌微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問:「你知道陛下去了何處?她一個人能將玄木大帝尋回來?」
「不能,」凝時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哪怕將六界全都翻遍,她也尋不到那兩人,連我都無能為力。」
他若有所思地抱著胳膊,瞇眼看向遠處,離群的大雁在雲際發出哀鳴,好像預示著什麼。
千秋暖放出神念,果然沒有找到屬於染非的混沌木靈之力,但卻意外地發現本該是夾著尾巴溜了的清覽就在附近,以他的前科,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在這次的事情中他是無辜的,於是二話不說直接朝著他所在的方位追了過去。
入主土神宮後千秋暖雖然一直努力學習本族神術,但一口吃不成胖子,神念外放對她而言一直是相當大的負擔,遠遠達不到凝時那樣可用作娛樂休閒的程度,一路走走停停,清覽的蹤跡鬼魅般時近時遠,忽隱忽現,不知不覺竟追到一處高大的宮殿前。
雪白的牆壁和清冷的氣息,令她立刻記起了這是何地。
水神宮。
宮門大敞著,無聲地引誘人落入陷阱,清覽是故意將行蹤暴露給她,好誘使她不加思考地追來。
千秋暖呼出一口氣,初聞染非失蹤時的焦急心情已經慢慢冷靜下來,歸泉與清覽聯手布下的陷阱絕對不是她一個人能闖得過的,但若是回頭向人求助,又實在不知道還能求助誰。
登壇封神後,凝時已與自己分道揚鑣,再無必要出手相助;土族忠下屬雖然恪盡本分,卻始終對這個換了靈魂的主子保持著距離,唯一願意為自己赴湯蹈火的頌微有多少實力她又是再清楚不過,拖來無非是墊背的。
「人到用時方恨少……」千秋暖無奈地拍拍自己的腦袋,「不知道疏翎現在有沒有空。」
剛要千里傳音,頭卻一陣劇痛,幾乎暈過去,這才想起自己之前神念外放太過頻繁,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
看來龍潭虎穴注定要獨闖了。
敞開的宮門像一張咧開的大口,挑釁地譏笑著她的渺小。
「走啊,怕了?」冷不丁地身後傳來一聲,一雙手推著她的肩就朝宮裡走去。
千秋暖大吃一驚,兩手亂揮:「喂喂!」
蕭此不由分說將她推過了門檻,兩扇大門在身後緩緩闔上,發出厚重的聲響。
「你怎麼會在……你跟蹤我?!」千秋暖手忙腳亂,甩開他的手大聲質問。
「跟蹤你又怎的?」蕭此抱著胳膊衝她笑。
千秋暖又氣又想笑,半晌艾艾道:「我叫你滾,你怎還跟著我。」
蕭此哼哼笑,伸手擰她的臉:「你叫我滾我就滾?當時氣昏頭了,居然聽你擺佈。聽著,我很早便在懷疑,凝時他或許……」
話還未完,周圍的景色倏然變了,雪白的宮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白霧,腳下堅實的土地也猛地一顫,變成了小木船。
二人各在一艘船上,船外波濤洶湧,蕭此幾次想要跳過來,都被晃得險些摔出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艘小船被浪推得越來越遠,濃濃大霧迅速填補了中間的空隙,漸漸地看不到對面的人,也聽不到呼喚的聲音。
千秋暖茫然坐在小船裡,紫黑色的波浪拍打著船舷,四周能見度太低,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原地打轉還是被送往未知的某處。
蕭此剛才想說什麼,他懷疑凝時……是什麼人,還是要做什麼?
眼前的大霧逐漸散開,一望無垠的水面翻騰著紫黑色的波紋,一陣清涼的風迎面吹來,讓人有種迎風前進的錯覺。
「你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遠方忽然幽幽傳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千秋暖不記得聽過這麼個聲音,於是懶懶地回答:「不是又怎樣,既來之則安之。」
那人並不露面,只有聲音遠遠傳來:「你從何處來,可知自己將會去向何處?」
千秋暖正要回答,卻又聽他繼續說:「六界原有的秩序因你的到來而崩壞,你私放流寇凝時出山,逼死土神虛璃,莫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大難臨頭,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她忍不住笑了:「你這口氣,倒像是要替天行道,制裁我了。那我倒要問問你,你可知自己會落得怎樣下場?水族仙術多為幻術,又以馭夢術見長,身為正神,你難道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對方沉默了,千秋暖苦笑,靠在船舷上催促道:「別整這些虛的名堂,會幻術好了不起麼,隱個形還被我看出來了,變出這忘川一樣的臭水溝想幹嘛?」
遠處傳來歎息聲,幻術的使用者仍不肯現身,只說:「這是幻術,亦是封印,要委屈你在這待上些時日了。」
「時日?」千秋暖失聲驚叫,「你還打算把我困在這裡好幾天?染非和思賦是不是也被你困住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無盡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