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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樽卷 第十二話:靈肉剝離之刑 文 / 司幽

    第十二話:靈肉剝離之刑

    雖然有凝時驚訝的眼神和辨陽有心的提醒,千秋暖仍然無法把紫鳶當成一個壞人,橫看豎看,就覺得自己與她一定有什麼淵源,有一種發自靈魂的親近感。

    反正她要害自己的話,也得先過蕭此和凝時這兩關。

    哦……蕭此現在忙著博取美人芳心,估計沒心思管自己了,還是挨著凝時比較好。

    於是吃晚飯時千秋暖看了看提前落座的、正說說笑笑的蕭此和紫鳶,眼珠一轉,挨著紫鳶坐下,正給紫鳶講述前幾屆武林大會盛況的蕭此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正要開口問,紫鳶笑吟吟地接話:「金眼大漢摔下擂台,那老者可是贏了?」只得繼續往下說。

    不多時凝時從驛館外回來,目光與紫鳶一觸即離,淡淡拋下句:「我不餓,先回房去了,你們吃。」停也不停地踩著樓梯上去了。

    唯一的保護神也跑啦,千秋暖掂量了一下輕重,也跟著滑下條凳:「那……啥,我剛吃麵吃飽了,就先去睡覺了啊。」不給蕭此強制的機會,也撒丫子開溜了。

    蕭此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眼前又有美人,乾脆不去管,叫來酒菜與紫鳶一起用飯。

    千秋暖追著凝時上樓去,見他就要掩上門,趕緊撲進去:「你等等!」

    凝時好笑地看著她,問:「你跟來做什麼?」

    「他們倆卿卿我我,我杵在那兒算怎麼回事,來跟你交換下信息。」千秋暖不客氣地在繡凳上坐了,正要將自己這一天來的遭遇同他說,凝時卻來到她跟前,伸手撥開她的劉海。

    千秋暖:「?」

    涼絲絲的手指在她撞腫的額角上輕輕點了點:「走路不看路,撞哪兒了?」

    千秋暖不好意思地摸摸額頭,已經消腫止痛:「鑽床底的時候撞到機關了,不止這兒,後腦勺上也摔了個包,又挨了一棍子,我啊,真是流年不利,來到這邊以後就各種倒霉,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來到這邊?」凝時疑道。

    「……我的意思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後,」千秋暖嚇出一身冷汗,「不就等於來到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世界了麼。」

    凝時笑了笑,卻沒了以往的溫和,又像是還在幽姬山中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個他。

    說多錯多,千秋暖索性不解釋了,將自己不慎落入地道,偷聽到清覽與空在談話,以及破解望仙塔機關和被清覽擄走之後的一系列狀況簡單地給他講了講。

    「凝時!」說完後,她發現凝時根本沒在聽,有些生氣,大聲喊道。

    凝時神色複雜地抬眼看她,想說什麼,卻只是歎了口氣,說:「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一定累得很了,先去休息罷,睡一覺起來精神養足,再從長計議。」

    所謂從長計議,聽者與說者所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千秋暖以為他自己也很疲倦,無暇思考許多,才安慰她不用急於一時,就點點頭回隔壁房間睡覺去了。

    送走了她,凝時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這可讓我如何是好。」

    樓下的情聖陪著美人吃了飯聊了天,要不是入不得城,興許還要去逛逛夜市,紫鳶不知是對他的邪惡念頭全然無察還是成竹在胸,被糾纏了這許久竟也沒有顯出厭惡之色,眼見無事可做,便稱自己倦了,要回房休息,蕭此自然又慇勤地送到房門外,囑咐了一番閂好門之類的話,才沾沾自喜地離開。

    聽到他回房後,紫鳶又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來到凝時的房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她只單手一推便開,房中一人面窗而立,似乎在等待她的到來。

    紫鳶靜靜地佇立在門邊,望著他的背影不言不語,凝時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麼,對她的到來既不歡迎也不排斥。

    這樣無聲的對峙不知持續了多久,凝時終於重重地歎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問:「你為何會來?」

    紫鳶微微一笑:「你是問我為何會與小暖姑娘見面,還是此時為何要來見你?」

    凝時又沉默了,她語帶憐憫地道:「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想問我究竟是誰罷。」

    「你與小暖相遇,絕非偶然,我亦知道……你深夜來見我,為的是什麼,」過了許久,凝時才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打破沉默,「我若是幫你,便會陷入不仁不義之境,比之歸泉更加不如。——況且我還不知道,事情為何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紫鳶冷笑:「不仁不義?你又怎知助她便是仁義之道。」

    凝時手撫窗框,望著窗外的彎月,道:「月有盈缺,月初盈漲,月末暗生,明暗此消彼長,但終究是一體,又怎能捨暗求明。」

    紫鳶道:「這怎能叫捨暗求明?你也說了明暗須合為一體方是月,我來找你,為的便是叫月明暗合一,既不違天道,又不悖倫常,有何為難。」

    凝時轉過身來:「論情,小暖將我從幽姬山冰壁中救出,銷了我的罪印,還我自由之身,我無論如何不能做出對她不利之事。論理,她擁有混沌之力,生來無父無母,只不過換了靈魂,明白身世以來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付出的努力更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

    「你也應當知道五靈之力源自虛界,本無五感六識,五神亦是先有混沌之力,後有喜怒哀懼,缺了你,小暖也能登壇封神。」

    紫鳶上前一大步,慍怒道:「可我才是……」

    凝時漠然打斷:「你的靈魂。哪怕你的靈魂確實是曾經的土部正神虛璃,但你的身軀,靈根,都已經不復從前,就算得到混沌之力你也無法使用,如此你也仍堅持自己才是正統麼?」

    紫鳶一手按在桌上,茶壺杯盞皆因為她的靈力波動而動盪,發出陣陣摩擦聲。

    「她能救你也是因為得到了我的力量!」紫鳶憤怒得幾乎歇斯底里,只因忌憚蕭此就在附近,才勉力壓低嗓門,「她為你做的一切換做是我,我也同樣會去做!你欠她的恩情,還給她與還給我有何區別!」

    凝時笑了笑,沒說話,目光中透出嘲諷之色,他輕輕一揮手就將對面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水靈之力壓制下去,紫鳶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出手,按著心口退後了一步。

    令火部正神炙燕也忌憚三分的散仙幽幽反問:「你也同樣會去做?我倒是聽蕭此說起過,你與歸泉,似乎是私交甚密?」

    紫鳶一噎,答不上話來。

    「初知此事時我以為那不過是歸泉蒙騙小暖的說辭,現在看來,他們所言非虛。你我在天地初開之日就相識,怎會不知歸泉所為,然而你不問不問,更與他交好。有這一重關係在,你認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凝時此刻再不掩飾自己的敵意,「我不願點破,本是心存善念,希望你有自知之明,知難而退,誰想你與當年大是不同,觀你心神,真像是走火入魔了。」

    凝時隨意地擺了擺手,暴漲的水靈之力將她推得摔靠在門上。

    「你走罷,我與你不同,不是無情無義之輩,即使你有負於我,我也不會殺你。」

    第二天日上三竿千秋暖才懶洋洋地爬出被窩,梳洗停當後下樓去,只見凝時一人在用午飯,嘿嘿笑著湊上去問:「蕭此呢?該不是被迷昏了頭,不捨得起床了吧?」

    凝時啼笑皆非:「世間何曾這樣的女子!紫鳶姑娘擔心家中遭竊,蕭此送她回家去了。」

    千秋暖有些不捨地望門外:「這就回去了?我還沒想好怎麼報答她呢。」

    凝時笑道:「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小二添了碗筷來,千秋暖盛了一碗米飯開始惡補昨天的晚飯,凝時端著熱湯喝了兩口,忽然道:「小暖,你可曾想過若你封神不成終老一生,會有何後果?」

    「不是很清楚,」千秋暖奇怪地看他,不知他為何突然想起說這個事,「蕭此說我離開神界太久,元素失衡會出大亂子。」

    凝時失笑,反問:「元素是何物?」

    「……你理解為力量的構成要素就行。」

    凝時微微頷首,沉默了片刻,方才又壓低嗓門說:「這話我只對你說,世間先有五靈,有萬物,而後才有五神,只要混沌之源無恙,少了誰原都是無妨的。」

    千秋暖知道他能窺知天機,自然深信不疑,道:「你是想告訴我不用太辛苦?其實不瞞你說,最初我被炙燕所傷,蕭此滿懷愧疚,我自己都沒什麼想法,他說我須登壇封神救蒼生,我反正也沒有什麼人生理想,就照著做,但是這回再入淨尊,我的想法改變了。」

    凝時微笑道:「怎麼變了?」

    「有好多人到寺裡去拜我,求學求醫,求意中人,求生兒育女,我突然覺得如果不能為他們做點什麼,都對不起他們磕過的頭燒過的香,還有被我吃掉的貢品。」

    凝時忍不住哈哈大笑:「吃人嘴短。」千秋暖臉一紅,爭辯道:「那又如何,我雖然不知道成神以後我是不是能有求必應,但是現在的我肯定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好吧,就是吃人嘴短怎麼著了,我心虛了,想還了那幾塊糕點的情,你有意見?」

    將紫鳶昨日之言行與千秋暖作對比,孰優孰劣自然見分曉,凝時遂笑而不答,低頭喝湯。

    倒是千秋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用力嚥下口中的飯食,神經兮兮地問:「哎,我昨晚看書的時候看到有一種酷刑,叫靈肉剝離,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麼?」

    「靈肉剝離?」乍一聽這詞,凝時險些被湯嗆到,吃驚地反問。

    「對啊,估計是因為太血腥暴力被河蟹了,沒寫過程,只說能讓人靈魂和**分離,不是說凡人都沒有靈魂的嘛,那這酷刑是用來懲罰神的?」千秋暖好心地把帕子遞給他擦手。

    凝時卻不接過來,端著湯碗發愣。

    「該不是才起床罷?」蕭此回來了,見她頂著一頭胡亂綰起的髮髻,就笑了。

    而奇怪的是,本該回家去了的紫鳶竟也跟在後面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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