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偷雞不成蝕了自己
玉符樣式極為簡樸,色澤均勻,握在手中就像活物一般。
千秋暖大是好奇,翻來翻去地看,問:「這是做什麼用的?」
凝時微笑道:「此玉名為蜃,你帶著它,可隨心所欲變化外形,想變侍衛也好,和尚也好,自己看著辦罷。」
天下居然有這麼好的東西!千秋暖捧著玉符愛不釋手,一臉誠懇道:「雖然你信任我,把這麼寶貝的東西借給我,但是我不能白拿,我也抵押一個等值的寶貝給你吧。」
蕭此目光停留在她另一手中的北斗鑰上:「你打算拿什麼來換?」目光示意玉符雖然珍貴,但不值得用北斗鑰作抵押。他心疑凝時的身份,萬一凝時拋磚引玉,拿了北斗鑰逃走可如何是好。
千秋暖卻沒讀懂他的眼神,歪著頭想了一陣,突然靈光一閃,一把抓起蕭此的手:「我把師父抵押給你!」
蕭此:「……」
凝時:「……」
千秋暖笑瞇瞇地扯著蕭此的手腕遞過去:「來嘛來嘛別客氣,我如果攜款私逃,請不要大意地奴役他、哎喲!」後脖頸一熱,被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蕭此怒目圓睜:「你又欠揍了!」
「師父說的哪兒話,」千秋暖擠眉弄眼,「徒兒這不是想著法子撮合你們麼。」後面這句聲音小得只有他們倆才聽得到。
蕭此卻不領情,將她拎著脖子扔出房間:「做你的事兒去,少管閒事!」
有了蜃玉,千秋暖變成個侍衛,輕輕鬆鬆就混進了寺中。淨尊慧土神廟中一改往日信徒成眾,走來走去的只剩錦衣侍衛,她一路和無數人點頭招呼,逕直來到望仙塔下。
望仙塔下的侍衛裡外三層有百餘人,千秋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進出人牆都需要出示腰牌,又沒了主意,正東張西望想辦法,就看到玖真耷拉著腦袋從一扇拱門處走出來,靈機一動,上前大聲道:「站住!」
玖真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沒認出來,心不在焉地問:「施主有何貴幹?」
千秋暖握拳咳嗽一聲:「我們大人有話要再問一邊當天在場的人,小師父,請。」
玖真一頭霧水地跟著她走了一段,忽地道:「這不是去天心閣的路。」
「當然不是,」千秋暖握著蜃玉,又變回了自己本來的面貌,「不這麼說怎麼把你帶到沒人的地方來呀。」
玖真被她的變化嚇了一跳,半天不知該作何反應,千秋暖問道:「官府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
玖真搖搖頭,微微皺著眉:「尚未,頌微大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負責查案的揚樞大人找我們去問過幾次話,似乎是認為頌微大人刺傷師父後用了某種詭計逃走了。」
「塔裡的寶物呢?」
「下落不明。」
千秋暖咬著指甲思索道:「凝時說東西還在寺裡,在那種情況下想要轉移恐怕也沒這麼容易,」忽地抬頭又問,「官差有沒有搜出酒杯之類的東西來?」
玖真茫然搖頭:「酒杯?僧人須戒酒戒葷,寺中怎會有酒杯。」
這就對了,清覽也不可能把實話全部對自己說。千秋暖胸有成竹地一笑:「你師父醒了不曾,帶我過去看看?」
主持的僧房比西院的客房大了不少,玖真以換崗為名打發走了兩名晚輩弟子,自己守在門外,放千秋暖進了房間。
千秋暖脫了鞋揣在懷裡,躡手躡腳地開始到處搜查,清修僧的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便只有些許經書,空在身為主持,房中也沒有任何花哨裝飾,千秋暖不能翻床,只得去搜貼牆擺放的經卷格子,忙得一頭汗也無所獲。
她原本想望仙塔頂五色靈光暴露了寶物所在,空在為保無恙,該是將自己的靈根早早轉移了,再派人嚴守塔門,旁人就不會想到東西已經不在原處了。這麼要緊的東西,空在估計也只敢藏在自己房間裡,千秋暖翻遍櫃子架子沒找到東西,就趴在地上一寸一寸摳地磚,想找到地道暗門什麼的,可惜也是一無所獲。
「這可奇怪了,不在塔裡也不在房間裡,難道揣在身上不成?」千秋暖低聲自言自語幾句,轉頭去翻床。
空在失血過多,到現在還沒醒過,千秋暖於是也不怕他作怪,掀起被子瞧瞧,又掀起褥子瞧瞧,甚至鑽到床下摸了一遍,除了一頭灰再沒有別的發現。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口哨,玖真在催她動作快,有人來了,千秋暖只得手腳並用地往外爬,一個不留神,額頭磕在床架上,痛得眼冒金星,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膝下一空,整個人竟向下墜去。
僧房外玖真連發了幾次信號也不見人出來,而院外的人已經越走越近,無奈之下只得大喝一聲:「什麼人?站住!」
聽到動靜,揚樞重夕等人快步趕來,一擁而入,將不大的院子站去了大半的地盤。當然是見不到可疑分子的,揚樞蹙眉問道:「小師父跟蹤何人至此?」
玖真不與他對視,焦急地盯著房門:「貧僧也未看清,只覺那人……形跡可疑,便追了過來,誰知一進院子……」想要編話為千秋暖爭取些時間,又實在是無能為力。好在揚樞領會了他未完的謊言,立刻吩咐手下:「立刻將院中搜查仔細了!莫放走任何可疑人物。」侍衛們得令哄然而散,撥開樹叢認真翻找起來。
重夕等上仙自然不必當苦力,原地等了一會兒,侍衛們回報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揚樞沉吟片刻,又命他們傳令寺中大搜索,自己則來到玖真面前,拱手問道:「住持身受重傷,臥床休息,門外怎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
玖真正不知如何作答,之前看守在門外的兩名小僧聞訊趕來,揚樞語含責備質問他們為何擅離職守,其中一人委屈道:「是玖真師叔讓我們倆離開的!」話一出重夕等人立刻將驚異的目光投向了他。
揚樞連仙也不是,自然沒聽說過玖真的名諱,轉頭又問他:「小師父,他們說的可是實話?」
「定是奸人喬裝打扮,騙過了他們二人,」土族上仙中唯一的女子幽聲這時也站了出來,「那人既能在上百人眼皮下消失,區區障眼法定不在話下。」
重夕等三人均是點頭,揚樞雖摸頭不著腦,但也只得接受這一說辭,反是玖真在一旁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名女上仙為何沒來由地撒謊替自己辯護。
兩名小僧無可反駁,慚愧地低下頭,玖真看在眼裡,心中內疚不已。
忽然房中傳來咳嗽聲,一名小僧欣喜道:「定是師祖醒了!」重夕連忙抬手制止他闖入:「不可魯莽!玖……玖真師父既然說有可疑之人在附近出沒,說不定正躲在房內,你們退後。」那小僧便讓出道來,請他走前面。
重夕與幽聲等三名上仙各自警惕著,推開了虛掩的房門,確認沒有危險方才讓後面的人進來。
空在果然醒了,失血過多令他氣色甚差,但以他飛仙之體,只需稍加時日調養便能恢復如初,此刻在兩名小僧的扶持下半靠在床頭,得知揚樞奉命前來調查,便虛拱了拱手:「有勞。」
「大師身體不適,下官本不該來打擾,但早一日查明真相,不僅能為大師報仇,下官在皇上面前也能有所交代。」揚樞雖是朝廷命官,對空在也是恭恭敬敬。
空在咳嗽了幾聲,又喝了些水,才說:「大人有話儘管問。」
揚樞抱拳謝過,這才問起當日塔中之事,空在先是連歎幾聲,繼而道:「老衲也未曾想到頌微大人會突然出手襲擊,一時不防,叫他帶走了鎮寺之寶……不瞞各位,老衲到現在也無法相信,頌微大人忠心耿耿,竟會對同族痛下殺手。」
四名上仙俱是沉默,顯然已經被破朔迷離的狀況鬧得暈頭轉向,若空在所言屬實,聯合他們五人要求空在開塔的飛穹就責無旁貸,或許還是頌微的同謀,但兩名上仙合謀重創土族最有威望的清修僧,更盜走當年慧土大帝欽賜的寶物,究竟所為何來?
更加之玖真之名被小僧無意間道破,證實了飛穹所謂陛下托人傳話一事不假,能讓飛穹不顧一切相信,並甘願背黑鍋也要包庇的,也只能是土部護法而已。
轉世的土部護法夥同兩名上仙背叛了陛下?這推論未免太驚世駭俗,四名上仙面面相覷,知道彼此都想到了同樣的可能,但誰都不願相信。
玖真不知他們心中所想,見千秋暖不在房中,以為她已經成功脫逃,便放下心來,問候了空在之後便尋了個借口離開,揚樞不疑有他,也就放行了。
由於空在需要靜養,揚樞不敢多問,很快就與重夕等人一同離開了僧房。
兩名小僧也到門外守著以後,空在又疲倦地閉上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千秋暖終於醒了過來,迷糊著要活動身體,卻發現關節散架了一般渾身都痛,僵硬地爬起來一摸,額頭和後腦勺各一個大包,真是作孽了。
腦袋還疼著,但她總算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望望四周,一片漆黑,只得接受自己誤觸機關掉進不知啥地方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