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話:如此生財有道
清覽其人,木國太宰,木族上仙,十五年前奉木部正神染非之命來到木國王都青龍輔佐新帝,是個五國六界都知曉的賢臣。
但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千秋暖內心做了個攤手的姿勢,對蕭此的說明並不放在心上。
容湛顯然是個老練的探子,先是誇了一通自家主子何等高瞻遠矚,前途無量,又用更大的篇幅讚美了千秋暖虛無飄渺的天資,順帶也罷蕭此和凝時恭維了一通,真正做到了高帽子人人有,周公吐槽,天下歸心。
「在下只是覺得姑娘天資過人,若能得貴人提攜,將來定能出人頭地,名垂青史。殿下向來求賢若渴,若姑娘願前往,殿下必定倒履相迎,奉若上賓。」末了,容湛再一次強調了這通廢話的核心思想,拱手一鞠到底,給足了面子。
千秋暖對這套官話實在是不來電,在他終於說完後很不禮貌地打了個呵欠,容湛低下頭假裝沒看見。
「那個,前輩啊……」她斟酌了一下稱呼,開口,容湛陪著笑:「姑娘不必自謙,喚我名字即可。」
千秋暖心想你都夠當我這個身體的爹了,還裝什麼嫩,面上卻笑著:「前輩啊,聽了你剛才口若懸河三千尺的介紹,我有個小問題想先請教請教。」
容湛聽有戲,就把先前的不愉快拋開了,道:「姑娘請講。」
千秋暖坐直了,認真地看著他的臉:「因為我可能為你家主子所用,所以你就對著我們大肆恭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我要拒絕了,也會有差不多同樣規模的不雅回敬?你只是極力想要說服我,就算是客氣話,你也沒說一聲其實姑娘沒有我家主子提攜也定能有所作為,加上我又拿走了土靈碎片,假如不答應,我很難想像你會有什麼反應。」
「這……」容湛被她一語揭穿,面露驚慌之色,千秋暖卻不管不顧,逕自說下去:「你一定是想反正混沌之力已經被我吸收了,拿人手短,你說幾句好聽的就當送我天大的人情,我但凡聰明點就會順著你給的台階下,一輩子給你家老大當牛做馬,是吧?」
蕭此喝著茶,聞言笑了:「我的徒弟果然不笨。」
千秋暖甩他白眼:「去!聰明是爹娘生的,少得瑟。」
容湛這下意識到眼前這小丫頭不好對付了,就連拒絕,也先問好了後果,順帶挖苦了自己的用心險惡欺負弱小,只得道:「姑娘多心了,清覽殿下廣納賢士,但從不強人所難,手下若有人想要自立門戶,也是奉上紋銀若干,好聚好散。」
「這樣呀~」千秋暖立刻綻開笑容,「那我答應啦。」
「……」容湛跟不上她的進度,噎了一下,眼角瞥見凝時意味深長的笑,心中一驚,生出不好的預感。
千秋暖笑嘻嘻地看著他:「就這麼決定了,勞煩前輩去準備兩匹馬,我們這就去青龍。」
容湛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來不及思考更深,連忙笑著回應:「如此大好!我這就修書一封為姑娘引薦。」說著拍拍手,招下人捧來筆墨寫了信函親手封好,再親手遞給千秋暖。
千秋暖收了信函,又吞吞吐吐道:「另外還有個不情之請……之前咱們才見過面,前輩應該知道我之前病得不輕是真的,我們這一路下來,說實話銀子都送給了沿途的醫館,此去青龍路途遙遠,恐怕……」
容湛立刻道:「在下這就叫人為三位準備盤纏。」
還想留他們住一晚,但千秋暖執意立刻動身,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只得命人備了馬匹盤纏,送他們出城。
兩匹馬,凝時一匹,蕭此帶千秋暖一匹,容湛雖然之前被千秋暖諷刺了幾句,但結果仍是滿意的,此時也便滿面春風,揮手送別:「姑娘一路好走,將來你我共事一主,方才多有不敬,還望姑娘海涵。」
蕭此掃了一眼那嘴上塗了蜂蜜的探子,低聲問:「為何要答應他,他縱是要強留,我一指就可碾死他,本不必理會這等恃恩強要之人。」
千秋暖卻壞笑著推開他的頭:「有錢不賺,你當我傻麼。」接著從他懷裡脫開身,滑下馬背,絞著手走到容湛面前。
容湛不知道她又打的什麼主意,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小暖姑娘還有何事?」
千秋暖笑容可掬地對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後退兩步,做出十分痛心的表情,道:「前輩,我對不起你。」
蕭此:「……」
容湛:「……」
「我是真的很願意為你家殿下效勞,但我擔心他受不起,真的,別說他了,木部正神都未必敢開口說提攜我。」千秋暖真誠地望著對面逐漸鐵青的臉色,中斷話頭吹了聲口哨。
進城之前就被打發走自己去耍的狻猊接到出發指令,咩一聲策雲趕來,降落時嚇得容湛及隨從倒退三步。「前輩,請你原諒我,這次就當我欠了你家主子一個人情,將來如果他有難,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如果他的主子不要他了,我也會兼容並包,平等博愛,像接收這兩個人一樣接收他的。」
容湛早已風度全無,咬牙切齒,若不是忌憚足有半人高的狻猊,真會撲上來將千秋暖掐死。
千秋暖爬上狻猊的背,掏出帕子揮了揮:「奴家此去,後會無期,萬望前輩珍重,馬匹盤纏奴家收下了,權當你家主子送別舊屬的一番心意,禮雖輕,情義無價,奴家銘感於心,就此別過。」酸溜溜地胡攪蠻纏一番,拍拍狻猊的屁股,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此這才恍然大悟,自家徒弟原來是布下了一個慘無人道的陷阱,誘得容湛跳下來,然後叫他人財兩空,還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容湛既然是個攻心的謀士,算計不過一個小姑娘,比起暴力教訓,留給他的印象一定更加深刻,足夠他閉關深刻檢討了。
其實但凡面對的是個普通人,容湛都未必會中計,他輸就輸在以為千秋暖真的是個十餘歲的黃毛丫頭,掉以輕心了。偏偏後者是個鑽研中國古典文化十年的女哥斯拉,翻臉又比翻書還快,更有一神一仙保駕護航,真是玩死人不償命。
於是千秋暖收回了散落的靈根,還訛了人兩匹馬一包銀子,大搖大擺又上路了,全然不知他們走後容湛氣得兩眼一黑直挺挺地暈倒下去。
「你倒有本事,」蕭此笑道,「訛了他一筆銀子,準備做什麼用,請師父到酒樓裡吃一頓?」
千秋暖鄙夷地道:「五十兩銀子啊,你是豬麼要吃掉這麼多錢。我留著將來包養小美男。」
蕭此嘴角一抽,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吃裡扒外。」
千秋暖開心地笑:「這怎麼能叫吃裡扒外,知道情聖和流氓的區別在哪裡麼?就一個字,錢。光靠帥有什麼用,一開始確實有馬騎,有車坐,有相好,有炮打,最後還不是卒了。」
凝時在一旁低聲笑,蕭此臉上掛不住了,反唇相譏:「你帥不起來,有錢也沒用,知道情聖和變態的區別在哪裡麼?就一個字,臉。」
千秋暖瞠目結舌,半天才啼笑皆非地點點頭:「行行行,你是情聖,我是變態。」
「說到變態,」凝時悠悠地插話,「你們在汕城時曾猜過一個謎,謎面就是史上第一變態罷。」
蕭此皺眉:「你怎會知道?」
凝時微笑道:「我雖在冰壁之中,仍然能知曉過去未來,你二人到達汕城,我便將神念外放,留意你們的動向。」
神念外放!蕭此大吃一驚,神念外放絕非一般的散仙能夠做的到的,六界之內除了五位正神能夠將力量收放自如外,四位護法也只有自己和已死的玖真二人能駕馭此術,仙界之中修為深厚的上仙也有一兩人能夠神念外放,但凝時區區一介散仙,按理是絕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汕城距幽姬山冰壁幾千里遠,看來他不僅是會,更應該說是精通了。
他突然對眼前這名同伴的身份產生了懷疑,莫非凝時曾是歸泉的護法,就如自己一樣,因為某種原因才離開了侍奉的正神?水神一直不曾任命護法,或許就是因為在凝時手上吃了虧?
凝時沒有理會他驚疑的表情,與千秋暖說笑:「一般人絕不會將謎面出得這麼……嗯,就連我也沒能立刻猜出來。」
「其實並不難嘛,你們的思維太保守,所以才想不到。」千秋暖笑答。
看他二人心照不宣,蕭此自己卻仍舊蒙在鼓裡,不高興道:「謎底究竟是什麼?」
千秋暖笑吟吟地把頭轉向他:「師父聽過這樣一句話嗎,不在寂寞中戀愛,就在寂寞中變態。」
蕭此一愣,繼而滿頭黑線。
「不過話又說回來,」千秋暖摸著下巴,「那麼大一塊靈根吸收進去,我可以不用再喝藥了吧?」
凝時點點頭,蕭此卻惡狠狠地:「喝,苦不死你。」
千秋暖立刻咬著袖子,期待地望著他:「師父給我買糖吃?」
「不買!」
語氣生硬,但千秋暖非但沒被打蔫,反而雙目放光:「師父,不要對著徒兒嬌嗔,徒兒會害羞的。」
蕭此一時無語,待反應過來千秋暖已經笑得要摔下地去了。為人師的尊嚴豈可隨意踐踏,蕭此一怒之下,伸手將千秋暖從狻猊背上提了過來,撲放在自己鞍前。
「哎呀呀會摔下去的!」千秋暖趕緊撈住他大腿,以免自己滑落下去。
蕭此本意是將她拎過來打屁股,打了一巴掌後,忽然靈光一閃,奸笑道:「屁股不錯。乖徒弟,你是想被打呢,還是想被摸呢?」
千秋暖立刻繳械投降:「徒兒知道錯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