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喲,你給我可勁兒裝睡,一會兒鞭子落下來看你還淡定不淡定了。」
知道對方看穿了自己,年輕武僧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
他奉住持之命迎回了神器北斗鑰,暫放正殿內,待經樓修繕完畢便安放進去,這期間正殿關閉,由他和師兄輪班看守。今夜子時剛過,下午那前來進香的女施主不知怎的步履匆匆路過中庭,然後散架了一般忽地倒在了雪地上,他正琢磨要不要上前查看,腦後就挨了一記,竟被人偷襲了。
方才醒過來,已經被綁在了正殿的柱子上。
面前正是那咳得好像要撒手人寰的女施主,要多精神有多精神,兩眼笑得彎彎,手裡卻握著馬鞭,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
「小盆友啊,你師父沒教給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見到了要躲著走麼?我咳嗽幾聲,你還真以為我是病西施了?」千秋暖用馬鞭敲了敲他的臉頰。
蕭此正坐在香案上,不耐煩地一揮手:「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抽他就是。」
年輕武僧一看他就知道自己倒霉的原因了,但仍不屈服,瞪起眼罵道:「無恥賊人,北斗鑰豈是你們有資格窺覬之物,今日殺了我也罷了,如若留我一命,他日必將你二人誅殺!」
千秋暖笑嘻嘻:「那你來殺呀,別請幫手喲~」說完揮起馬鞭,「啪」地抽在他臉上,那白白淨淨的半邊臉立刻腫起一道紅色的鞭印。
「剛才那一鞭是替師父抽的,誰讓你把他的老仇人引來了呢?」千秋暖用馬鞭戳了戳那鞭痕,年輕武僧皺起眉閉上了眼。
接著她又一鞭,直抽爛了那青灰色的僧衣:「這一鞭是我自己的,火神擊碎了我的靈根,我好可憐的知道麼?」蕭此在一旁噴笑。
年輕武僧恨恨道:「要打便打,囉嗦這些作甚。」
千秋暖嘖嘖兩聲:「那可不行,得讓你死明白,」然後第三鞭,「這回嘛是替火神抽的,要知道他差點沒把我打死,自己也嚇得夾著尾巴逃啦!」
就這樣一條理由一鞭子,千秋暖不知掰出了多少理由,渾是將那年輕武僧抽得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疼得麻木了,最後的幾下哼也不哼了。
「差不多了,」千秋暖扔了帶血的馬鞭,轉身到香案上抓了個蘋果,卡嚓啃一口,「收工了,準備走人。」
那年輕武僧用虛弱卻依然硬氣的聲音說:「無恥賊人,褻瀆神靈……」
千秋暖頓時不樂意了,啃著蘋果走近他:「本來就是供著給我享用的,我不吃,你吃?」說著把啃過的蘋果塞到他嘴裡。
年輕武僧厭惡地皺起眉,可又吐不掉蘋果,更不敢咬一口下來,只好被堵住了話頭。
這時千秋暖將他上下一打量,忽然發現一件有趣事,轉過頭去沖蕭此喊:「蕭此,快來看,這傢伙居然硬了。」蕭此一聽這話差點從香案上栽下來:「這麼欠揍?」
年輕武僧被綁得結實,動也動不得,自然遮也遮不住,只好任他們看任他們說,忍了許久,屈辱的淚還是流了下來。
他一哭千秋暖有點不好意思了,伸手把他嘴裡的蘋果拔下來:「喂,男子漢大丈夫,當學韓信忍胯下之辱,這麼就受不了了以後怎麼混社會啊?」
年輕武僧直著脖子嚥了下口水,艱澀地說:「殺了我罷。」
千秋暖怒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骨頭還沒你家小弟弟硬,挨了幾鞭,辱了幾句,就尋死覓活?」
年輕武僧冷笑一聲,說:「我自五歲剃度,就決心將一生都獻給陛下,你們侮辱我事小,侮辱陛下卻是罪無可恕,你二人目無尊上,更出言褻瀆陛下,我卻無力阻止,只恨自己無用,不如以死謝罪。」
蕭此在那頭笑了:「徒弟,五神中土神與金神是女神,信徒也最多,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千秋暖莫名其妙地搖頭:「不知道。」
蕭此神神秘秘地豎起食指:「清修僧不近女色,成日對著二神花容月貌的塑像,沒有些個旖旎的小心思,只怕沒人相信。這位小師父八成是從小就愛上你了,要為你守身如玉一輩子,今天在你面前出醜了,尋死覓活……隨他去罷。」
話才說完,那年輕武僧就咆哮起來:「休要侮辱我一片赤誠之心!」
蕭此好整以暇地笑著:「果然赤誠之心啊,被虛璃抽了鞭子也能硬,真是再赤誠不過了。」
千秋暖轉過身去瞪他:「別說得我像個sm女王似的!」
卻聽身後那年輕武僧小聲且疑惑地重複:「虛璃……虛璃?」
「怎麼了?」千秋暖奇怪地看著他,「你聽過這名字?」
蕭此滿不在乎地抄起胳膊:「神的名字凡人是無權知曉的。」
年輕武僧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虛弱地睜開眼看了看千秋暖:「你叫虛……璃?」那模樣讓千秋暖心裡一驚,趕緊回答:「對啊,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虛璃……」他垂下頭去,蕭此卻一臉嚴肅地走過來:「他似乎知道不該知道的秘密,此人留不得,讓開,我必須殺了他。」
千秋暖趕緊抱住他的胳膊:「等等,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殺啊,萬一只是他初戀情人的名字怎麼辦?」
年輕武僧發出既不像哭又不像笑的哼聲,低聲道:「弟子玖真愧對陛下……」然後腦袋一點,竟是暈了過去。
蕭此手裡握著匕首,僵在半途,千秋暖掛在他胳膊上,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哆嗦著問:「他他他剛才是不是、他的意思是……他是、是玖真?」
若他是玖真,那就是當年因媚主罪名被處死的土部護法,也就是虛璃——她前世苦苦愛戀的男人?!
蕭此沉默了一下,飛快地說:「總之先帶他離開這裡。」說著揮匕首割斷了繩子,將一身是傷的年輕武僧扛在了肩上。千秋暖緊跟著他的腳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正殿。
而殿中,慧土大帝的金身塑像仍舊面帶微笑地透過格子窗眺望著遠方。
逃離淨尊後蕭此主張逃到城外,千秋暖卻堅持要先找醫館將那年輕武僧的傷勢處理了。「習武之人挨了幾鞭死不了,寺裡萬一有人發現北斗鑰失蹤,肯定會到處找他,到時候鬧到官府去,三個人都逃不了。」蕭此一臉不高興。
「不行,要是傷得不重怎麼可能暈過去?」千秋暖據理力爭,「聽我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找個醫館先替他治傷,住持發現人和東西都沒了肯定會以為我們逃出城去了,留在城裡反而安全。」
蕭此想了想,問:「你還記得空在是怎樣一個人?」
千秋暖搖頭:「不記得,第六感告訴我他會這麼想,趕緊的,哪兒有醫館?」
蕭此只好把放在牆角的年輕武僧又扛起來,嘴裡嘟囔:「果然是前世的戀人,緊張成這樣。」憑著記憶找到了一間醫館,愣是把大夫從夢裡拖出來。
中年大夫替年輕武僧檢查過傷勢後輕描淡寫地說:「皮肉傷而已,上點藥幾天就沒事了,大半夜的敲門,我還當病得快死了。」蕭此邊聽邊笑,千秋暖面上繃不住,怒問:「那他為什麼還不醒來?」
大夫挽挽袖子替他上藥,嘴上說:「看他的脈象是累得很了,然後又受了激,氣暈過去的。」
千秋暖:「……」
蕭此忍笑:「就說沒事你偏不信,對不住啊大夫,本來不是什麼大病重傷。」還朝千秋暖擠眉弄眼,氣得她想用手裡的北斗鑰狠狠敲過去。
大夫上完藥將他們送出門,打著呵欠又回去睡覺了。千秋暖看著滿天星斗,茫然問:「現在上哪兒去?」
「還能上哪兒去,」蕭此扛著傷員,指了指街對面的客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可是你說的,現在傷也看了藥也塗了,仁至義盡,明天要是有人抓上門,把他扔下,師父帶你逃走就是。」
千秋暖於是默不作聲地牽著馬跟在他後面,看他將一切打點好,打著哈欠坐在床邊:「困得很了,你不睡?」
千秋暖翻白眼:「你就叫了一間房,兩張床你們一人占一張,我睡哪裡去?」
蕭此哈哈笑,躺下去拍了拍懷裡的一小塊空間:「師父抱你睡。」
千秋暖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我不睏,就覺得滿腦袋都是問號。」蕭此理解地點點頭:「他應該快醒了,一會兒你自己問就是,我將門窗都封住了,他逃不掉的。」然後一翻身撈過被子就睡了。
房間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千秋暖心事重重地趴著不動,盯著燈火發呆。
呆了一會兒,右手邊的床上發出動靜,她揉揉眼睛看過去,那年輕武僧醒了,正撐著坐起來。
「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千秋暖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不痛不癢地提醒一句。
年輕武僧赤著的上身纏滿了繃帶,行動不便,好容易才坐起身來,一看北斗鑰擱在她膝頭,二話不說就要來搶。
千秋暖立刻抓起北斗鑰橫在身前:「別過來!」北斗鑰感應到主人的戒備,發出嗡鳴以示威脅。
年輕武僧愕然看著北斗鑰,良久,又盯著千秋暖,緩緩問:「你究竟是何人?」
千秋暖見他不敢靠近了,就托著腮衝他眨眼:「哎呀,一個時辰前還一臉堅貞地發誓要把一輩子都給我,怎麼睡一覺起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話著實把他噎住,年輕武僧撫著額頭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然後慢慢抬頭,半信半疑地問:「你說你叫虛璃?」黑暗中也看得出他神色嚴肅了許多,「你是陛下轉世?」
——
在霸氣的蘿莉女主面前,所有男銀都是shou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