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至純靈根
在「曲徑通幽處」的曲徑通幽處……咳咳走廊深處的一間房裡,桌上擺著酒菜,鏡邊點著紅燭,角落裡還放了一座屏風。
千秋暖生平第一次進妓院,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新鮮感,幾下甩脫了流氓的鉗制,在房間裡這兒翻翻那兒瞅瞅。
「好了,你跑不掉了。」流氓也不管她,將門窗一一關上,然後拍了拍桌子,「老老實實在這兒坐著看。」
千秋暖忍不住看了看怯生生地縮在門邊的雛妓,估摸著她比自己還小點吧,就說:「看就不用了吧,被看著會分心的。」
流氓滿不在乎地開始寬衣解帶:「放心,不會。」
「我勒個去的,你不會人家小姑娘會啊,」千秋暖忍不住爆粗口,「攤上你這麼個傢伙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要被圍觀。」
流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抄起胳膊:「你挺有同情心的嘛,要不你來替她?」千秋暖頓時蔫了:「呃、那啥……我的意思其實是想說……人小姑娘畢竟是第一次,會緊張不是?再有個人在旁邊看著,萬一發揮不好,被我誤會是你功夫不到家那不是挺不划算的麼?」
流氓想了想,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到那邊屏風後面去聽著。」千秋暖趕緊照辦。
雛妓自打進門來就沒說過一句話,也沒被流氓正眼看過,等千秋暖躲到屏風後面去了,才壯著膽上前來幾步:「那、那個……」
流氓這才轉頭看她,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我靠,這種貨色也敢拿出來騙錢,虧了虧了。」
千秋暖坐在屏風後面撲哧一聲笑了:「你少挑三揀四了,拿得下醜女才叫本事。」
那雛妓越發害怕了,哆哆嗦嗦問:「大、大爺要喝酒嗎?」
「喝酒?」流氓瀟灑地把上衣脫了,隨手往屏風上一扔,「沒那閒工夫,直接上吧,動作麻利點,帶個徒弟容易麼我。」屏風後面千秋暖笑得打跌。
等流氓和雛妓都爬進帳子裡了,千秋暖才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從藏身之處爬出來,到門邊拉了拉門閂,不動,又到窗邊推了推,還是推不開,洩氣地回到屏風後面坐下。
怎麼辦,本以為這種時候逃跑絕對會成功的,就算是流氓也不能裸奔著追出去,可門窗居然都被不知名的方法鎖上了,根本出不去。千秋暖沮喪地趴在小方桌上,開始神遊八方。
自己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呢?明明是在被窩裡,怎麼一覺醒來就在大街上了,就算穿越也得有個理由不是,又不是觀光遊覽想來就來,而且要怎麼回去呢?
想到重點問題,千秋暖有了點精神。
怎麼回去,不,首先的考慮的是還能不能回去,想不想回去。能不能自己說了不算,至於想不想……千秋暖回顧了一下自己過去的二十七年,勤奮好學地從小學一年級一路讀到博士,真是校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良人是路人,埋頭苦讀的自己別說談戀愛,連情書都沒見過一封,在奔三最後的路途中意識到自己大概可能的確要成為剩女以後,越發自暴自棄,除了上那幾節課,幾乎不出房門半步。
所以老天有眼給她新的機會從蘿莉開始,或許不應該放棄吧。
房間裡飄蕩著曖昧的喘息和呻吟,還有一股奇怪的甜甜的香味,千秋暖沒有偷聽這種事的愛好,於是又趴了下去,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反觀流氓那邊就沒這麼幸福了,一點兒也不漂亮的雛妓倒是被他玩得丟盔棄甲嬌聲求饒,但是對於流氓這樣一個隨性而為的職業來說,采一朵不鮮艷美麗的花,和踩一泡牛糞的感覺其實沒太大差別。
所以完事以後流氓十二分不爽地下床來穿衣服,沒找到,轉頭看看原來被自己掛屏風上了,只好過去拿。
「嗯?」屏風後面傳來微弱的鼾聲。
流氓眉頭一跳,一把推開屏風。
睡的正香的千秋暖絲毫沒被打攪,交疊兩條胳膊做枕頭,睡顏寧靜。
流氓差點沒氣到吐血,三兩下穿戴整齊,抓著千秋暖的胳膊搖了搖:「醒醒!」沒想到她非但不醒,還把臉直接埋在了胳膊裡,睡得更香了。這回是想吐血都吐不出來了,流氓悻悻地蹲下身,將她背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大爺,您、您還沒給錢呢……」雛妓不忘本職工作,艱難地從帳子裡探出個頭。
「給錢?」流氓差點被氣炸了肺,「小爺還沒管你要錢呢!」摔門就走。
千秋暖再一次醒來,天已經全黑了,一時間摸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清醒著,只覺得周圍的環境好像和睡下去的時候又不一樣了。「不是吧,穿越也不能睡一覺換個地方啊,你當是萬花筒呢?」嘟囔著摸黑爬下床,自己的小棉鞋就在床前,伸腳一套就能下地。
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千秋暖觀察了一圈,基本確定自己應該是在客棧裡,兩張床對放,中間的圓桌上好像還有一個裝著饅頭的盤子。「咕……」肚子很應景地叫了,她於是毫不客氣地拖了個圓凳坐下,抓起冷饅頭填肚子。
吃了沒一會兒,黑暗中突然爆炸一般響起怒罵:「吃東西聲音別這麼大!」一不留神差點噎死,趕緊倒杯水把干饅頭衝下去,少不了咳嗽幾聲,動靜比嚼饅頭大多了,於是流氓徹底別想睡了。
千秋暖拍著胸口順氣,就看對面床上亮起一團小火苗。
「一個姑娘家吃東西聲音那麼大,跟個老鼠似的,誰教出來的?」流氓沒好氣地來到桌邊,點亮了油燈,千秋暖這才發現火苗是從他指尖上冒出來的,頓時好奇非常:「哇,好厲害!怎麼做到的?」
答非所問,但幸好是恭維的話,流氓也就沒生氣,滅了小火苗,不以為然地說:「小把戲而已,連仙術都算不上。」
千秋暖嚥下嘴裡的饅頭,又喝了一杯水:「你是神仙?」
流氓哼笑一聲,屈指叩響桌面:「真不曉得你從哪兒冒出來的,什麼都不知道。聽好,神和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小爺是神。」
這個流氓居然是神!千秋暖趕緊把語氣切換到「五體投地」模式:「你是神?那一定是火神了?」
雖然燈光很暗,她還是看到對面的臉扭曲了一下。流氓咳了一聲,嚴肅地回答:「不是。」
這麼不自然肯定有內幕,千秋暖偷笑,暫時不問,換了個話題:「白天那些人為什麼抓你?」
流氓不耐煩地把茶杯一放:「少廢話趕緊吃,吃完去睡覺,明天早點起來祭天拜師。」
千秋暖頓時一臉鄙夷:「就你那能讓我聽著聽著睡著了的本事,還是回家再修煉幾年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流氓一想到這事兒就來氣,伸手想把她抓過來罵一頓,想想又沒捨得,只好對自己說沒事這證明徒弟起步點高是好事兒,吐納三回,終於冷靜下來,對面千秋暖也吃飽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發出滿足的吁聲。
忽然想到自己對她一點兒都不瞭解,流氓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千秋暖打了個飽嗝,想了想,回答:「虛璃。」
「你叫什麼?!」回應又快又響亮,充滿了驚異。千秋暖被他嚇得一抖,莫名其妙地重複了一遍:「虛璃。虛無縹緲的虛,翡翠琉璃的璃。」
她特意說出這個名字是有原因的,被問的時候回答總好過腆著臉去問「你認識我麼」吧!但她也沒料到流氓反應這麼劇烈,到底是誰被嚇到了啊。
流氓愕然看了她一會兒,攤開手掌:「手給我!」千秋暖被他陡然變化的態度震住,乖乖把自己的手腕交過去。
流氓將她的手掌平放在自己手中,像漢堡一樣上下夾住,然後默默地閉上眼。
千秋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覺得手心很癢,好像有什麼在撓,可又縮不回來,忍了一會兒受不了,就要反抗,流氓放開了她。
「怎麼會這樣……」流氓深深皺起眉,好像遇到了十分費解的問題,「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你!」突然又抬頭瞪著千秋暖。
「干、幹嘛?」
「你父母是何人,家在何處,如何來到朱雀城,說。」流氓一改先前的痞氣,變得十分嚴肅。
千秋暖警覺地站起來往後退:「怎麼突然問這麼多,你想做什麼?」
流氓不耐煩地翻白眼:「你說不說,坐下。」
「不坐,你先告訴我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千秋暖有點後悔,萬一這傢伙過去和自己有仇呢?
流氓看了她片刻,一邊眉毛挑得老高:「不肯坐下說?那到床上去說?」
千秋暖嚇出一身汗:「說說說我說。其實我今天一早醒過來,發現自己失憶了。」沒錯,穿越者必修課——裝失憶,「我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像個乞丐一樣睡在大街上,怎麼都不記得以前的事。」
流氓嗤笑:「別跟我玩花招,我知道有很多人很有骨氣嚴刑拷打也不會洩密,但是到了床上就不好說了。」
「我c!說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愛信不信!」千秋暖怒了,形象什麼的又全沒了。
流氓沒想到她發這麼大脾氣,愣了一下,又問:「都忘了?就記得名字?」
千秋暖沒好氣地:「沒,名字也不記得了,在街上要飯的時候別人給起的名。」
流氓眼睛一亮,身體朝她探過來:「那人是誰?」
「一個看起來有錢又有閒的闊少爺,沒什麼與眾不同的外貌特徵,他沒說自己是誰,我也忘了問。」這倒是真話,她都快記不起那個人長什麼樣了。
「那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想了想,千秋暖乾脆把下午發生的事和盤托出,反正早晚要找人問。
聽完她的話流氓好一陣子既不動也不出聲,好像在思考什麼,千秋暖不敢打斷,一直等他回神。
「你記住,以後不可告訴任何人你叫這個名字,也不要把白天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否則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結束了沉思的流氓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咦?」千秋暖訝然,「為什麼,我小小年紀,難道已經闖了滔天大禍,或者是犯了滔天大罪?」
流氓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就你?」然後又正色道,「你可知道懷璧其罪,有時未必是你錯了,但照樣得死。」
懷璧其罪的道理她當然懂,但是她懷裡除了一本破書啥都沒有,罪從何來?
千秋暖忽然想起白天那個公子哥兒的話,情不自禁地反問:「難道我其實是那人口中被處死的什麼護法?」
流氓嘴角一抽,似乎在努力忍住,但最後還是哈哈哈大笑起來,千秋暖被他笑得摸頭不著腦,一拍桌子:「笑什麼笑,我就是忘光了又怎樣?」
「我看你也是忘乾淨了,」流氓笑得岔氣,好半天才恢復正常,「若是我告訴你,玖真是我親手燒死的,你作何想?」
什麼作何想,應該作何想?千秋暖遲疑了一下,問:「又要寫詩?」
「不,想到什麼說什麼。」流氓顯然不像白天那個公子哥兒附庸風雅。
「蛋白質燃燒的味道很噁心,你吐了沒有?」
「……」
流氓先是傻了一樣眨了眨眼:「蛋白質是什麼?」繼而苦笑,最後揮了揮手,「沒有吐。趕緊去睡覺。」
千秋暖更是如墜雲霧:「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睡得著啊?」
流氓猶豫了一下,手指放在嘴唇上,小聲說:「這也是個秘密,想活命的話,就把它爛在肚子裡。」
「嗯!」
「我剛才探查過你的靈根,你是極其罕見的混沌體質,身體裡只有純粹的土靈根,據我所知這世上只有被處死的土部護法玖真和慧土大帝,現在再加上你,就三個,再沒有第四人了。」
千秋暖沒想到自己這麼特別,愣愣地沒反應過來,肩頭就被流氓拍了拍:「好自為之。」
流氓走到床邊,突然又轉過頭來,壞笑:「害怕麼,要不要陪你睡?」茶壺擦著耳朵摔碎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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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忙得不挨邊……補上補上,我錯了,第二天居然就跳票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