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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女人的傷 02 文 / 長生劍

    寧橙憋了一肚子的難聽話,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偏頭疼在鼓噪她發洩出來,智齒痛也在起哄架秧子,就連一個冷笑都那麼力不從心。

    「投資影樓?」邵承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她沒跟我提到是為了影樓,你是怎麼知道的?她也跟你提了?」

    「怎麼會呢,我又不是她什麼人,她憑什麼告訴我呀?再說,她肯定以為要是我知道你要借錢給他們一定會阻止吧,她何必自討沒趣?」寧橙坐起身子,亂髮披在肩膀上:「今天曲燁也說要向我借一百萬,我告訴他,我不是開銀行的,叫他去找筱萌,沒想到筱萌又來找你,真是救夫心切,結果,繞了一大圈這個問題還是回到了我身上,真是諷刺。」

    邵承皺起眉,張口**言,不知道作何感想。

    寧橙卻無暇分析他的心路歷程,一手按住腮幫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清晰:「今天早上我媽才告訴我,叔叔中風了,恢復期很長,長時間住院治療她負擔不起所以把叔叔接回家照顧,她怕我擔心,之前一直忍著沒告訴我,可是這些話聽在我這個當女兒的心裡,就像是有人拿把鈍刀割我的肉一樣的疼!後來,我把叔叔之前給我的存折還了回去,這事我還來不及告訴你,我知道你今天要去醫院看筱叔叔,但是我怎麼都想不到筱萌和曲燁會在這時候橫插一腳,是不是他們那個破影樓才是正事,可以讓他們肆無忌憚的貪婪,完全不考慮別人家的難處!我今天已經將我家裡的事告訴曲燁了,可他倒好,完全不知道體諒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攛掇筱萌來找你借錢!邵承,我問你,你是不是已經答應借給她了?」

    「我確實答應了,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內情。」邵承說。

    寧橙將話接了過來:「那好,現在你知道了,我明白的告訴你,我不答應,我不僅不會借,也不答應你借,再說,我媽那裡也需要錢,咱們兩人的錢最好還是先留著,萬一叔叔有個意外,也能及時應付,至於筱萌,她那兒是個無底深淵,你也應該拔腳了。」

    邵承沉默了半分鐘,沉著聲音提出他認為最能兩全其美的辦法:「橙橙,我希望你明白,筱家對我有恩,當年要不是他們幫我料理我爸媽的後事,我真不知道如何熬過去,現在他們家遭了難,我怎麼能袖手旁觀……算了,我看這事這麼辦吧,我借她五十萬,剩下的留給寧叔叔,怎麼樣?」

    寧橙咯咯笑了一陣,一手撐在床上:「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還真是想忠孝兩全啊。」

    她嘴上如此說,心裡卻憋得要炸開了,她想,他還是不懂問題出在哪裡,他哪裡像是寧家的女婿,分明是筱家的走狗,他被筱家困死了,就算知道這是無底深淵終將萬劫不復,他還是會選擇站在筱家一頭的,他的人和她結了婚,心裡卻住著筱家一家子人,嫁給他就意味著將來幾十年都要和筱家一家人分營養,這僅僅是剛開始。

    想到這裡,寧橙緩緩下了床,每一個動作都讓她頭痛**裂。坐在床沿,她低垂著頭,真想就此昏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地球已經毀滅,那麼她就不必再承受這些莫須有的煩惱。

    徘徊在崩潰邊緣,她聽見自己這樣說:「筱叔叔、阿姨做人真是太成功了,筱萌被教育的出類拔萃,一有事就找人做擋箭牌,找了個老公也是一丘之貉,只知道揩油簡直就是貔貅轉世,還有你,你不覺得你都快成了他們家的奴才了麼?我是跟你結婚,還是跟筱家一家子結婚?你要當奴才,我就要當奴才的奴才?既然你的心在那邊,我看不如你的人也過去吧,我不留你。」

    寧橙沒吐出一個字都像是步槍射出的槍子,一下下打在邵承心頭。他不是沒有聽過比這個更惡毒的話,卻是頭一次被一個女人的三言兩語打的潰不成軍。

    寧橙的指控全都有道理,但是站在邵承的立場上,卻成了自私和不夠體諒,他得不到枕邊人的支持,反被一口咬定罪行,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莫大的侮辱。於是,邵承也從床上站起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盯著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中的寧橙,握緊了拳頭,從牙縫中逼出幾個字:「你再說一次。」

    「再說十次也是一個意思。」寧橙不再笑了,也渾然不知山雨**來,當眼淚將眼眶染紅時,強顏歡笑只是對她的嘲弄,她不願自我悲憫,寧可毀滅。

    「我嫁給你,是因為我心裡有你,雖然我從沒說過『我愛你』,可我以為你知道。邵承,你就是這麼傷害一個愛你的女人的麼,是不是你覺得我處處都依著你就是我的本分,還是你已經習慣了寵筱萌和惟筱家的命是從的生活了?我告訴你,你願意改姓筱我都不攔著你,但是這種日子我已經過夠了,你愛受虐我卻犯不著陪你受虐!我想……咱們還是暫時分開吧,大家都冷靜的想想到底還適不適合在一起,趁著新房還沒裝修完,一切都好反悔。」

    邵承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聽到比這更可怕的言論,她說他傷害了她,可為什麼他的心裡卻像被人剜去了一塊兒肉。

    邵承腳下踉蹌兩步,醒過神時,正見寧橙繞過床的準備脫離戰場。

    寧橙腳下虛浮,晃晃悠悠的往門口走,人還沒沾上臥室門把的邊兒,就迎來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後已經被邵承居高臨下的壓回床鋪,掛著淚水腫的老高的半張臉也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你的臉怎麼了?」邵承剛要發難,卻見她這副鬼樣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請撫她的面頰,立刻聽到她「嘶」了一聲。

    「智齒腫了,你別碰我。」寧橙揮開他的手,皺著眉難掩一臉嫌惡。

    邵承就是被這個表情激怒的,手上不自覺的更加用力,捏著她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卻從她眼中看到了絕望。

    「我為什麼不能碰你,你是我老婆!」

    寧橙大吼著:「你滾開!」她手腳並用的掙扎,鋒利的指甲更劃破了邵承的臉。

    邵承將她的雙手固定在頭頂,俯下頭去吻她的嘴,難以忍受可能會從她嘴裡吐出的更傷人的話。

    「你滾開,我要離婚!」寧橙哭鬧著,理智徹底向憤怒妥協:「我恨你,我恨你,我不要你了,你去找筱萌,以後都別讓我看見你!」

    說完這句話,寧橙就被他堵住了嘴,他發恨似地啃咬著她,雙目充血的瞪著她,同時也被她瞪著,他們在彼此的嘴裡嘗到了濃烈的血腥味,也分不清是自己傷的重一些,還是對方,他們只是要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離婚休想。」在她幾乎要窒息時,邵承放開了他的牽制,靠在她唇邊喘息,一手沿著她的鎖骨下滑,豁然一用力,原本扣的緊密的襯衫瞬間淪為了犧牲品,紐扣四處飛濺。

    寧橙隔著水霧看著他,輕聲說:「你又要強/暴我了麼?」

    邵承渾身一震,握著她肩膀的手關節泛白,青筋外露:「你一直是這麼看我的?」

    「我說錯了麼?你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對我了,我習慣了。」寧橙笑的淒涼:「來吧。」

    她攤開雙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摸樣,然而接踵而來的卻不是掠奪,邵承彷彿洩了氣的皮球攤在她身上,臉就埋在她胸口,肩膀輕微顫抖著。

    胸口感到了濕意,寧橙才驚覺到他也哭了。

    她渾身僵硬的愣在原處,動也不敢動,只聽他的聲音從胸口傳來,呼吸急促而溫熱:「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說過,你不恨我,你也不會離開我……」他終於明白愛情是一把雙刃劍,愛得深,傷的狠,最惡毒的話永遠是留給最愛的人。

    這句話喚醒了寧橙的記憶,她的理智和情感再一次做著天人交戰,她想起那一夜她在他胳膊上留下了牙印,想起他擺出求饒姿態的為自己療傷,又想起他在澳門塔心甘情願承受自己的捶打,心裡的一角莫名一酸,軟了下去。

    邵承的喘息來到她的耳邊,雙臂在腰上收緊:「橙橙,求你,別這麼對我。」

    聽著邵承一遍遍的懇求,和他有關的一切片段在腦中走馬燈似地穿梭不息,筱萌、筱家父母、曲燁、秦如是、週末等人的面孔層出不窮,想起秦如是的後悔,想起週末的沉淪,想起筱萌的痛苦,然後她想,她和所有女人一樣,只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品評別人的功過,卻不知道自己深陷泥沼該如何自拔,她們都是弱者。

    寧橙動作極慢的彎曲雙臂,緩緩抬起在邵承的背部交握雙手,感覺到他肩膀突然一抖,心裡也跟著一抖。

    然而不管怎麼說,她收攏雙手的動作,已經說明了原諒。

    「對不起。」她輕聲說。

    下一秒,他的嘴再次堵了上來,混合著血液,他們擁吻在一起,彷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般得絕望,在彼此懷裡尋求最後的慰藉。

    但願,救贖,但願,相濡以沫。

    這一次的結合,比任何一次都要痛,也比任何一次都快樂,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邵承身上燙的灼人,像團火球糾纏著寧橙的四肢百骸,她在他身下痛苦的呻吟,迷濛間望見他同樣扭曲的臉,感覺自己將要被吞噬殆盡。他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彷彿急於要證明什麼,汗水落在她的胸口,激起一層層的戰慄。快感來臨時他伏在她身上劇烈地顫抖,自喉嚨深處發出深沉的呼叫,他吼著她的名字,每一聲都重重落在她的心口。

    他們都知道,經此一事,有些傷痕已經形成,有些快樂將永遠埋葬,有些東西也將被改變,就在你衝破對方的底線時。你讓一個人痛不**生的為你哭泣,並且看著對方在你的利刃之下匍匐哀求,就會明白刻骨的痛是最難以彌補的,縱使你也痛不**生。

    「皮肉的傷害可以靠醫學拯救,心上的傷痕可以靠愛情撫慰,但若是愛情也被磨平了呢?」寧橙茫然的自問道。

    她攤在邵承的懷裡,閉著眼,感覺到他起身過一次關了燈,又躺了回來,將她重新攬回懷裡。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天色已經大黑,她微微一動,自身後摟著她的雙臂立刻收緊。

    他的聲音就像是在地獄裡蟄伏了一圈:「醒了?」

    寧橙應了一聲,身後人又說:「聽我講個故事。」

    「我父母去世的時候,我人在外地,本來定了和同學一起搞個跨越三省的畢業旅行,沒想到接到的第一通來自北京的電話,竟是報喪的。聽筱叔叔說,我父母走的時候並沒有遭受太大痛苦,車子被撞凹了大半個車身,還好沒有燒起來,幫他們保存了全屍。往北京趕的時候,我也在路上出了車禍,腿骨骨折,輕微腦震盪,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我還在想,可能是我父母捨不得我,想叫我去陪他們。」

    邵承的呼吸就貼著寧橙的耳後,他說的極慢,呼吸平緩,彷彿說的並不是他的切身經歷,不過是從媒體上看來的新聞。

    越是痛苦的事,越要掩藏。寧橙深知這一點,不由得更往身後的懷抱裡靠了靠,一手來回撫摸扣在她胸前的手臂,那塊皮膚正是她上次咬過的地方:「都過去了。」

    「等我見到他們的遺體時,已經是在殯儀館裡了,化妝師已經給他們化了妝,看上去像是睡著了,筱阿姨推著我坐的輪椅走過去送了他們最後一程。到場的人不多,全都是他們單位的同事,至於親戚,就是老家來的那幾個,他們看我陌生,我看他們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人活著的時候沒見過一面,等到人死了才趕來相送,握手的時候,我甚至感到他們的抗拒,其實我也不願意在那種場合和老家的人相認,一轉身,仍是陌路。」

    邵承將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回憶挖掘出來,將自己的最後一層堅強也撕裂了,將裡面最軟弱的果實暴露在寧橙面前。寧橙已經獨佔了他對親人最後留戀,以及愛情,她的一句話遠遠比外人的長篇大論來的珍貴,他甚至不能想像要是沒有再次遇到寧橙,此後他會否成為行屍走肉,就那樣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過完一生,和筱萌結婚,傳宗接代,賺錢養家,無謂的活著,僅僅是為了無謂的等死,生存著,而不是生活著。

    「對不起。」寧橙說,打斷了邵承的思緒。

    她牙床子刺骨的痛,聲音含糊不清:「之前的話,是我說重了。」

    邵承向下滑了存許,將冰涼的鼻頭貼上她溫熱的肩胛骨:「能不能答應我,以後都別再提那兩個字。」

    他指的是「離婚」,對於他來說,那不僅僅是簽字和分道揚鑣,更是「拋棄」。

    此時的邵承就像是街邊的棄貓,無助的呻吟,心頭被人牢牢握在手裡,稍一用力就會將它粉身碎骨,只盼著握著這個生殺大權的女人可以重拾溫柔。

    他聽見她說:「我答應你,以後都不再提那兩個字,我會永遠陪著你。」

    寧橙閉上眼,在心裡給自己判了死刑,她想,若是彼此折磨也是幸福的定義,那麼就這樣過一輩子吧,總好過窮極一生也找不到願意被自己折磨同時也願意折磨自己的人。

    「也不再說離開?」

    「好。」

    「再也不說恨我?」

    「我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約了人去看蜜蠟,晚點再上來更新,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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