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依雖然下令秘不發喪,可周靜槐離世的消息還是在宮中流傳開去,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甚至言傳,說葉菀為了加固自己的地位,殺害周靜槐奪得皇子,傳言經過數次加工後,被形容的十分逼真,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鳳儀宮在背後推波助瀾。
靜夜的身體雖然比剛出生時強了許多,可情況依舊不樂觀,這麼小的孩子喂不進湯藥,只能讓乳母服藥化作乳汁喂與靜夜,可效果卻微乎其微,也多虧了鄭嬤嬤不眠不休的照顧,才能勉強保得靜夜平安。
香薰爐已經交給元祗數日,可依舊沒有傳回任何消息,葉菀漸漸懷疑自己的推斷是錯的,可左思右想,也只能找出這一處破綻。
靜夜在搖床中嚶嚶的哼了幾聲,鄭嬤嬤立刻仔細查看,靜夜由於太過瘦弱,連體溫也無法自行調節,這就要照顧的宮人格外上心,一時一刻也不能離了人,冷了要及時加被子,熱了要馬上扇風擦身納涼,最是考驗乳母的耐性和細心。
葉菀擔憂的看著依舊渾身烏青的靜夜,歎息一聲道,「靜夜不能總這樣藏著不見人,嬤嬤有沒有法子能去除他身上的淤青?哪怕是暫時的也好。」
鄭嬤嬤為難的看向葉菀,搖頭道,「這淤青是從內裡反出來的,如果不找到病根,什麼法子也沒用,奴婢這幾日細細觀察過五殿下,殿下身上的淤青像是中毒所致,如果能知道中的什麼毒就不難醫治。」
鄭嬤嬤從前在北晏皇宮中,也見過不少宮中這些陰暗齷齪之事,所以對有人給皇子下毒並不感到奇怪。
葉菀摸了摸靜夜的小臉,雙眉蹙得更緊,元祗若是遲遲查不出香薰水的問題,她就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再查,可靜夜的身體狀況,不知能不能挺過這段日子。
和煦的微風從窗外吹進,也送進來了幾個宮人嚼舌根的閒話,小宮女們無事時最愛聚在一起討論宮裡的新鮮事,而如今宮裡最熱門的無非是靜貴嬪產下皇子後的去向。
院中一個正在修剪花枝的小宮女,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寢殿的眼眸滿是不解,「為什麼五殿下不是由靜貴嬪自己養在身邊?咱們娘娘有公主要照顧,還要打理後宮,已經夠累了,貴嬪之位的嬪妃不是可以將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嗎?」
另一個稍大些的宮女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在宮裡皇子可是個寶,十個公主也頂不上一個皇子。」
「可咱們娘娘已經有大殿下了呀!還養著五殿下做什麼?」
年齡稍長一些的宮女露出十分得意的神色,彷彿在顯示自己知道許多秘密,「這你就不懂了,大殿下不是娘娘親生,也不是娘娘養大的,自然與娘娘隔著心呢!哪及得上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親?」說罷還有深意的撇了撇嘴。
小宮女面色有些驚恐,聲音中竟帶了一絲不明的興奮,「我昨日聽別處的宮人說,咱們娘娘為了爭養五殿下,把靜貴嬪給殺了,開始我還不相信,現在想想倒真的有可能呢!她們說靜貴嬪死的極慘,是被咱們娘娘生生剖開了肚子,說起來靜貴嬪自從生產後還沒人再見過她呢!」
葉菀微微蹙了下眉,看了鍾念一眼,鍾念立刻會意,出去後便讓人將兩個嚼舌根的宮女拖走,至於是打發去暴室,還是關去宮正司就無人得知了。
那兩個宮女自認為說話聲音很小,卻不知葉菀耳力異於常人,加上風力推送,早把那些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中。
鍾念回來後,見她面色微怒,安慰道,「娘娘不必把那話當真,只是奴才們私底下的傳言罷了。」
葉菀雙眉凝得更緊,護甲在梨花木的桌子上劃下兩道刺目的劃痕,「這話都能傳到咱們這裡,外面還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呢!皇后這一計真是狠毒,如今本宮在後宮眾人眼中,怕是要成會吃人的豺狼虎豹了。」
「其實這也未必全是壞事,娘娘的脾氣就是太好了,像麗夫人那種欺軟怕硬之人,才會多次頂撞您,讓她們多害怕您一些也好,靜貴嬪的事終究只是傳言,沒有實際證據,誰也不能將您怎樣,那些不中聽的話您只當沒聽見便是,奴婢會嚴加看管宮人,斷叫她們不敢再胡說。」
葉菀點了下頭,這時靜夜從睡夢中醒來,小傢伙只要一醒就非要讓人抱著才行,鄭嬤嬤畢竟年事已高,便和幾個乳母輪流抱著靜夜,乳母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來的,有兩個還照顧過如玉,對於她們葉菀十分信任。
鄭嬤嬤將靜夜抱給葉菀,笑著說,「娘娘快看,小殿下會笑了,笑起來跟靜貴嬪一樣好看呢!」
葉菀看著靜夜天真無憂的笑顏,心中卻異常酸楚,他還不知道母親為他失去了性命,這孩子注定要背負比其他人更沉重的包袱。
鄭嬤嬤不知道葉菀心中所想,依舊笑著說,「靜貴嬪要是能看見小殿下這麼可愛,也一定能瞑目了。」
葉菀歎了一聲,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日,可她想起周靜槐時,還是覺得十分難過,這幾日夜裡,她總是夢見剛進宮時見到周靜槐的情形,當初她想用琴聲吸引景玄的注意,如果沒有周靜槐的指點,她恐怕也不會一舉成功。
從前她驚訝與周靜槐的大膽,卻也十分羨慕,如果她能像周靜槐一樣敢愛敢恨,也許今日就不會在深宮中孤獨守望,可如此鮮活的一個生命,竟然轉瞬即逝,讓人始終無法接受現實。
葉菀抱起靜夜,將自己的臉頰與靜夜貼在一起,輕聲說道,「靜夜,你要永遠記得你的母親,你是她生命的延續,她未完成的心願你一定要替她做到。」鄭嬤嬤在一旁笑著說,「小殿下還小呢!娘娘說這些他也聽不懂,等小殿下長大了再告訴他也不遲。」葉菀笑了笑沒有說話,她已經厭倦了宮裡的生活,只要報了仇她立刻就會遠走高飛,可如今卻多了一個靜夜,她不知道自己離開後靜夜要怎麼辦?也許她根本看不到靜夜長大了的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