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慶祥殿回來的路上葉菀異常沉默,雖然表面上一直維持著平靜,可景玄說要御駕親征時,還是帶來了不小的震撼,皇帝御駕親征是大事,南周開國以來也從未有過,雖然此舉可以提振邊關士氣,可眼下朝中的局勢卻不適合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並不是非要皇帝親臨戰場,但仍需前往邊關***大軍,可這樣一來華都中便無人坐鎮,心懷不軌之徒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入夜後,葉菀便寬衣歇下,可直到深夜也無法入睡,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寢殿的隔壁是一間佛堂,葉菀雖然不信佛,可在南周佛教被奉為國教,所以宮裡的每座宮殿中都設有佛堂。
祈禱聲在深夜中如竊竊私語一般傳入耳中,讓本就沒有睏意的葉菀更加清醒,索性翻身坐起。
鍾念聽見她起身的動靜,打簾進來問道,「娘娘還不睡嗎?奴婢一晚上光聽您翻身了,要不要吩咐宮人熬碗安神的湯藥來?」
葉菀搖頭道,「不用了,就算喝了安神湯我也安不下心來,都這個時辰了,是誰在佛堂唸經?」
鍾念歎聲說道,「除了語彤那丫頭還能有誰?大半夜的,她自己不睡就算了,也不讓娘娘睡嗎?奴婢這就把她攆回去。」
鍾念說著起身要去隔壁佛堂,葉菀卻叫住她道,「算了!邊關戰事緊張,邵敬城現在肯定無暇顧及別的事,語彤心中不好過,就隨她去吧!」
時節雖已立夏,可北方的天氣早晚依舊寒冷,葉菀披了件披風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讓風沒有阻擋的吹進來。
鍾念有些擔心的勸她說,「娘娘身子弱,可別著涼了,就算睡不著在床上躺著也好,奴婢陪您說會兒話,說不定娘娘一會兒就困了。」
葉菀仰頭看向空中的繁星,笑容中帶了一絲淒然,許久才說道,「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你就陪我說說話吧!這樣安靜的夜晚以後不知還有沒有了。」
鍾念走到葉菀身旁,一同抬頭看向夜空,「娘娘還在為皇上要御駕親征的事擔憂嗎?娘娘如果不想讓皇上去,當時為何不勸勸皇上?皇上若離朝,朝中必由沈家坐鎮,到時皇后肯定會想辦法對付娘娘和大殿下。」
葉菀的嘴角微微揚起,聲音中不帶半點溫度,「我之所以不勸皇上,其實是有私心的,皇上已是快到五旬之人,肺上還有很嚴重的內傷,邊關苦寒戰事也頗為緊張,你說皇上這一去,能安然回來的機會有多大?」
「娘娘是想???」鍾念驚訝的看向葉菀,可話說了一半卻又突然住了口,謹慎的探出窗外,查看附近有沒有人。
葉菀輕聲笑道,「我什麼也沒想,只是心裡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也不知怎麼,今天總覺得心裡不太好受,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鍾念輕握了下葉菀的手背,安慰她說,「娘娘這幾日太累了,您別想太多早些休息,說不定皇上今日真的只是一說而已,御駕親征這麼大的事,就算皇上想,朝中的大臣們也不會同意的。」
葉菀微微點了下頭,可總覺得景玄不是說說這麼簡單。
日子在忐忑不安中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已到了盛夏,御園的花朵開得奼紫嫣紅,邊關的戰事也前所未有的激烈,有時葉菀看著院中艷紅的花朵,彷彿看見了將士們流出的鮮血,無比刺目。
前世征戰沙場的日子雖然已經成為過去,卻無法淡出記憶,她永遠都記得手指觸及鮮血時的感覺,葉菀下令將院中的鮮花全部拔除,宮人們雖然感到驚詫,卻無人敢問原因。
匈奴大軍在人數上並不佔優勢,邊城又是易守難攻,可匈奴人皆是在馬背上長大,個個驍勇善戰,每一次進攻都會給邊關造成巨大損失,死傷將士無數,與匈奴人打仗,講究策略是最沒用的,因為一切策略在狠勇的匈奴人面前都顯得不堪一擊,在這場戰爭中,誰更狠誰才能挺到最後。
就在戰事進入焦灼之時,景玄突然在朝中宣佈要御駕親征,言官們自然是集體反對,邊關將士有千千萬萬,死了還有其他人替上,可皇帝卻只有一個,出任何意外都會給南周朝野帶來動盪。
後宮得知皇帝要御駕親征更是不得了,恨不得各各都去慶祥殿勸諫一番,好顯示自己有多擔心皇帝的安危,可沈千依、葉菀、溫沐嵐皆沒有動靜,後宮眾人便也不敢輕舉妄動,給景玄省去了不少麻煩。
今年的夏日,宮裡比往年冷清許多,連氣溫也沒有往年高,殿閣中連冰盆也不用放置,倒節省了一筆開支。
葉菀坐在窗下查看宮中這月的支出,當看到鳳儀宮時,不覺蹙了下眉,秋言作為宸佑宮的管事宮女,一直管理著賬目上的事,宮裡的賬目正是她整理後拿來給葉菀過目的。
見葉菀神色有變,秋言在一旁緊張的問道,「娘娘是發現賬目有什麼問題嗎?」
葉菀將賬本遞給她道,「倒不是賬目有問題,只是鳳儀宮前幾個月的開支多了些,上個月更是多支走了三千兩,沒說是做什麼用了嗎?」
秋言搖了搖頭,說道,「鳳儀宮從尚局支銀子,從來都不說用處,尚局的人也不敢多問,從前鳳儀宮管理銀錢支配時,時常從各宮剋扣銀子用,宮人們也都習慣了。」
葉菀將賬本扔到一旁,正色道,「各宮的銀錢分配都是有定數的,若是人人都像鳳儀宮一樣,豈不是亂了章法?你去告訴尚局的管事尚宮,以後無論哪個宮的人,只要領比份例多的銀錢皆要說明用途,回稟本宮之後再做論斷。」
秋言領命後退下,鍾念笑著說,「娘娘這是要給皇后下馬威嗎?皇后一向使錢使慣了,您這一來可斷了皇后的財路了。」葉菀微微一笑,抬眼看向鍾念,「皇上著意讓我和嵐淑妃分掌後宮,我們也不能讓皇上失望不是?」鍾念點頭笑道,「您和淑妃娘娘就快把皇后架空了,如果連銀錢也不能隨意使,中宮皇后可真快成了空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