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了皇后一上午的時間,葉菀也著實有些累了,加上天氣寒冷,自午膳後便一直躺著未起,晚膳也只喝了些粥湯就睡下了。
夜裡葉菀睡得並不踏實,大概是因為寒毒的緣故,總覺得身上涼津津的,好幾次昏昏沉沉間覺得身上的被褥又加重了幾分,她知道肯定是語彤怕她冷,又給她加了層被子,可寒冷的感覺卻依舊沒有改善。
葉菀覺得身上乏得很,但就是睡不踏實,彷彿耳邊的所有動靜都被放大了,甚至還能聽見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但語彤不可能在她入睡的時候說話,大約是她白日太累,出現幻覺了。
可說話的聲音卻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有時甚至覺得就在耳邊,且那聲音十分熟悉,總覺得在哪聽過。
葉菀翻了個身,面朝向帳圍外的一側,朦朧間似乎看見一個人影,那人身穿白色中衣站在床前,雖然看不清五官,可葉菀就是覺得那人在看她。
「語彤,是你嗎?」葉菀出聲問道,可那人卻沒有回答,她瞪大了雙眼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可眼前卻像蒙了一層水霧,怎麼也看不清。
那人漸漸走的近了些,葉菀的心也劇烈跳動起來,這一刻她突然變得無力,連叫喊的聲音也發不出,當那人掀開紗簾時,她終於看清,那張臉竟然是成德妃的。
「你怎麼會到這來?」葉菀用微顫的聲音問道,成德妃面色蒼白如雪,十分容易讓人聯想到鬼魅之物。
成德妃的嘴沒有動,可葉菀卻聽到了她的聲音,「不要忘了我的囑托,我會在下面一直看著你。」
葉菀意識到事情不對,大聲叫喊語彤,直到這一刻她才從夢魘中醒來,看著面前一臉驚慌的語彤,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語彤緊忙給她端來一杯溫水,問道,「小姐夢魘了嗎?剛才您一直叫奴婢的名字,看這滿頭的汗,可別著涼了。」
葉菀顧不上喝水,拉住語彤的手說,「是成德妃,成德妃來了!」
語彤環顧了寢殿四周,笑道,「小姐說什麼胡話?德妃娘娘怎麼可能大半夜的來咱們這,小姐都醒了,怎麼還分不清是做夢和現實?」
葉菀冷靜下來,片刻後說道,「方纔的夢太過真實,好像並不是夢一樣,你讓人去儀瀛宮打探一下,看看成德妃現在怎麼樣?」
語彤為難道,「現在早就宵禁了,沒有禁軍侍衛的令牌根本出不去,小姐就安心睡覺吧!等明日宵禁一解,奴婢就去儀瀛宮還不行嗎?」
葉菀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便說道,「也好,你就在這陪著我吧!我心裡總是有些不踏實。」
「好!奴婢就像小時候一樣,跟小姐擠一張床。」語彤話音剛落,卻聽到面外廊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誰這麼不懂規矩?奴婢出去看看。」
語彤剛剛趿上鞋子,便見文馨已經打簾進來,一臉急切道,「小姐,儀瀛宮那邊傳來消息,說德妃娘娘歿了!」
葉菀雙手緊緊攥著被角,原來她的預感並沒有錯,語彤則一臉驚慌的看向文馨,「小姐剛才夢到德妃了,難道真的是德妃來了。」話還沒說完便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葉菀率先回過神,下床道,「備好轎輦,去儀瀛宮!」
「已經備下了,奴婢服侍您更衣吧!」文馨說著動作利落的拿來了葉菀的衣服。
夜裡雪路難行,抬轎輦的內侍一路十分小心,還未到儀瀛宮正門時,便已經聽見裡面的哭泣之聲。
葉菀扶著文馨的手進殿,一路上看見的宮人皆穿上了孝服,成德妃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儀瀛宮中早已備下了喪事用的東西。
儀瀛宮正殿中已經有宮人在搭建靈棚,按規矩棺槨需在儀瀛宮停留三日,等宮中眾人弔唁之後才會移去佛堂,滿七日後便會被送往皇陵安葬。
葉菀默聲穿過正殿,後面便是成德妃居住的寢殿,方才聽到的哭聲便是從這裡傳出。
沈千依已經聞訊趕來,正在床前安慰落淚不止的景弈成,和葉菀一樣,沒有來得及戴任何裝飾之物,不久溫沐嵐等人也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
整座儀瀛宮陷入一片悲痛之中,安慰人的話總逃不過那幾句,說起來容易,可對於聽的人卻起不到絲毫作用,尤其是這些話出自沈千依之口,聽起來總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讓人心中十分不快。
葉菀走上前,輕拍景弈成的肩膀,輕聲歎道,「逝者不可追,生者卻要善自珍重,別忘了德妃娘娘從前對你的期望和囑托。」
葉菀的一句話點醒了景弈成,景弈成止住眼淚,向沈千依恭敬的行了一禮道,「深夜雪路難行還要勞母后親自過來,兒臣替母妃跪謝母后。」說罷跪地重重的磕了個響頭。
沈千依作勢輕拂下並沒有淚滴的眼角,扶起景弈成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本宮原想著趁德妃身體還好時替你納一位側妃,沒想到還是晚了,日後沒人照顧你可怎麼辦?不若搬到鳳儀宮來,也好與奕軒作伴。」
葉菀心中冷笑,佩服沈千依到這時也沒忘了盤算她心裡那點小九九,成德妃屍骨未寒,不知聽到了這些話,會不會氣得詐屍,想起方纔的夢,葉菀覺得身上一陣惡寒,下意識將氅衣裹得更緊。
眾人皆默默唉聲垂淚,聽得外面御駕的聲音才紛紛起身去迎,只有景弈成還跪在德妃榻前不動,葉菀想要提醒他迎駕,可已經來不及。
景玄大步走至德妃榻前,一把推開景弈成,力氣之大竟將景弈成推倒在地,沈千依緊忙扶住景玄道,「皇上節哀順變,德妃她已經去了,皇上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說罷向跟著景玄而來的鶯貴人使了個眼色。鶯貴人立刻上前去扶景玄,可卻一樣被推開,景玄雙目猩紅,看著面色蒼白的成德妃,雙手顫抖的撫上成德妃的臉頰。沒有人見過景玄這般悲痛過,即使是沈千依也不敢再上前去勸,眾人彷彿木偶似的,呆站在那裡看著景玄和已經死去的成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