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董淨利的身影消失在城門之內,葉菀垂頭默默歎息,鍾念握住她的手說道,「娘娘為何歎息?回宮晉封是好事,明日可得打起精神來。」
葉菀笑看了她一眼,「晉封當然是好事,日後在宮中行事也方便,只是剛剛回宮便要晉位份,未免會成為眾矢之的,真不知皇上這是為我好還是要害我。」
「皇上怎麼會害小姐呢?」語彤笑道,「回宮便冊封為夫人,足可見皇上對小姐的寵愛,放眼宮中,有哪個后妃能在短短數年便從常在晉封到夫人,小姐就就不要想太多了。」
說話間車轎緩緩駛入宮門,葉菀挑簾看向車外,突然她的身體猛的僵直,彷彿在侍衛之後看見了藍雪衣的身影,只是再定眼去瞧,又絲毫沒有蹤跡可尋,那一瞬她幾乎懷疑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鍾念察覺出她的異常,輕輕拉住她的手臂,「娘娘看見什麼了?已經進了城門,娘娘快將車簾放下吧!」
葉菀將頭縮回到車廂內,面色因激動而變得潮紅,「是藍雪衣,我看見他了,他還好好的。」
語彤聞言立刻要出去看,鍾念卻一把拉住她,「不要出去,外面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說著又看向一臉怔然的葉菀,「天師現身就是要讓娘娘安心回宮,娘娘千萬不要辜負了天師的一片苦心。」
葉菀緊緊拽著鍾念的手,眼淚抑不住奔湧而出,「只要他安然無恙就好,鍾念,我這一日的心比這幾年加在一起都要苦,現在看見他無事,我真的很高興。」
「奴婢都懂,娘娘快把眼淚擦乾,一會兒就要到華宮外闈的住所了。」
葉菀依言擦掉眼淚,端坐在車廂內,片刻後便鎮定下來,面無表情的看向車廂外,可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藍雪衣的出現讓她懸著的心落了地,卻又生出了一股悲涼,與路邊蕭瑟的秋景相互交映。
車輪轆轆滾過華都中最寬的隆承大街,街道兩旁早已做了清理,除了把守的侍衛外,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葉菀不是第一次經過這條街,可這一次的心境卻與以往都不同,入宮選秀那年,經過隆承大街時,她的心中是一片炙熱,進入宮廷便為復仇邁出了第一步,那時仇恨佔據了她整顆心,可如今她的心卻被另一個人佔滿。
回宮的每一個腳步對她來說都無比沉重,腳下彷彿灌了厚重的鉛塊,如果沒有鍾念一直拉著,她肯定早已拋下所有跟隨藍雪衣而去。
華宮沉重的宮門緩緩打開,發出沉悶的『嘎吱』聲,馬車漸漸駛入宮門,葉菀一直回頭望著長長的隆承大街,卻再也沒有看見藍雪衣的身影。
進入華宮後天色已經暗沉,聽著身後宮門關閉的聲音,葉菀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塵封起來,彷彿是那座厚重的宮門將她與外界徹底隔絕。
車轎停在華宮外闈的一處殿閣前,語彤稍稍為葉菀整理了妝容後,便扶著她走出馬車。
一旁立刻有管事的宮人上前福身道,「奴婢恭迎娘娘回宮,殿閣已經準備妥當,請娘娘隨奴婢進殿休息。」
葉菀覺得宮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仔細看了一眼後,笑道,「這不是吳尚功嗎?尚功怎麼沒有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
吳艷萍諂媚的笑道,「皇后娘娘得知萱妃娘娘回宮,特地讓奴婢前來恭迎,並讓奴婢佈置好娘娘暫時居住的殿閣。」
葉菀不著痕跡的瞥了眼面前的殿閣,笑笑道,「吳尚功有心了,還請尚功代本宮先多謝皇后娘娘,等明日正式冊封後,本宮會親自去鳳儀宮拜見皇后。」
「冊封?」吳艷萍有些吃驚的看著葉菀,顯然是剛剛才知道,不過隨即卻又恭謹的回道,「奴婢一定將娘娘的話帶到,夜裡風寒,娘娘請隨奴婢進殿吧!」說罷率先走在前頭,引領葉菀進殿。
葉菀正要跟上去,鍾念卻從後面上來,對她使了個眼色,緊隨吳艷萍進殿,葉菀雖然知道鍾念是不放心吳艷萍這個人,可這一舉動在其他人看來卻有些失禮,尤其是吳艷萍,不悅的瞪了鍾念一眼,似乎在想一個低等宮婢竟如此不知禮儀,只是礙著葉菀的顏面才沒有說什麼。
葉菀雖然十分器重鍾念,但鍾念在明面上的地位卻並不高,還沒有語彤和文馨品階高,葉菀這樣做是不想讓別人太過關注她。
鍾念從前只是御花房裡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宮婢,地位十分低賤,葉菀將她要到自己宮中也只是以喜歡花草為由,若一下將她的地位抬得太高,勢必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鍾念沒有理會吳艷萍的白眼,只愣頭愣腦的向裡走,還真像是個不懂事的宮婢一樣。
這座殿閣只不過是座普通閒置的宮殿,裡面也並未藏有什麼乾坤,只是華麗程度卻大出葉菀的意料,不大的殿閣中竟然擺了數樣奇珍異寶,床幃的帳幔更是罕見的月影紗。
地中央的香爐裡燃著清甜的香料,葉菀仔細一聞,竟是價值千金的鬱沉香,宮中嬪妃一般只將指甲大小的鬱沉香封制在荷包中,因為數量稀少,很少有直接點來熏香的,將鬱沉香放入香爐中點燃,無異於是在燒銀票。
葉菀顰眉蹙額,看向吳艷萍道,「這座殿閣似乎已閒置多年,可這裡的裝飾為何如此奢華?」
吳艷萍像是早知她會有此一問,面色從容的答道,「娘娘有所不知,這座殿閣在前朝時曾住過一位極得寵的妃子,只不過這個妃子出身低賤,前朝太后十分不喜愛她,只能住在華宮外闈,但是前朝的皇帝卻對這個女人很好,所以這座宮殿十分華麗,因為萱妃娘娘要暫住這裡,皇后娘娘更是用心佈置了一番。」
葉菀微微一笑,再沒說什麼,沈千依讓她住在這裡,又特意讓吳艷萍說這番話,無非就是想提醒她是出身商賈低賤之家,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罷了。吳艷萍見葉菀對她的話並無絲毫動容,也不知有沒有聽得進去,不過這話她只能說一遍,說得多了便顯得刻意了。葉菀並不理會吳艷萍,只是在殿閣各處看了看,對著滿屋子的奇珍異寶未露出絲毫詫異,不禁讓吳艷萍心裡更加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