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宮昏暗的燈光下,幾個宮人靠在牆頭,一邊扇著蒲扇納涼,一邊偷食玉盤中的葡萄,如今邵燕青權勢不復,淪為人人可欺的螻蟻,宮裡的人一向跟紅踩白慣了,都不會放過在她身上踩幾腳的機會,就連身份低微的宮婢也一樣。
宮婢一向只有被主子欺壓的份兒,能在主子身上踩兩腳,彷彿就能彰顯能耐似的。
緊靠牆角的一個粉衣宮婢向地上『啐』了一口,「這算什麼鬼差事,我就頂了司珍房那個管事一句,她就把我派這來,等以後我得勢的,看我不踩死她!」
另一個滿臉雀斑的宮婢嗤笑道,「姐姐這話說的容易,你什麼時候才能熬上管事啊!等姐姐當了管事後,可別忘了提攜妹妹。」
粉衣宮婢瞥了她一眼,看向內室中的邵燕青,眼中滿是輕蔑之色,「她現在這副樣子也配讓人伺候?我都要比她好看幾分呢!說不定皇上哪日看上我,就封個采女選侍什麼的,一個破管事我還不稀罕當呢!」
幾個宮婢皆笑她癡心妄想,雖然嘴上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可人人心中都期盼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入侯門深似海,可入了宮門就像是塵埃墜入凡世,若想被人注意,除非能附在天下最有權勢的那人身上。
宮婢們說話並不避諱邵燕青,因為在她們看來邵燕青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每天口中不知嘟囔些什麼,連梳妝打扮也不在意。
邵燕青不肖去與這些低賤的宮婢爭嘴,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在她的床鋪上擺著五個扎滿細針的小人,分別寫著葉菀、成德妃、景弈成、沈千依和景奕軒的名字。
寫著葉菀的小人上針扎的最多,已經沒有地方再紮了,不過邵燕青似乎還不滿意,用力撕扯著小人的四肢,連被針扎破了手指也毫不在意。
幾個宮婢只顧著在牆角閒聊,沒有人注意到邵燕青的異常,也懶得去管她究竟在幹什麼。
邵燕青一邊往小人身上扎針,一邊嘟囔,「都去死!都去死!你們死了我的卿兒就能回來了,卿兒,你父皇最喜歡你的,都是她們挑唆,你父皇才把你送走,等她們都死了,母親就接你回來。」
說到景奕卿,邵燕青扭曲的面容柔軟下來,可手上扎針的動作卻一刻也沒有停下,彷彿那幾個小人真的就是仇人一樣。
鳳儀宮中沈千依的面容被一層不安籠罩,雁南推門進殿,她立刻問道,「怎麼樣?襄安城那面有消息了嗎?」
雁南點了下頭,確定殿外無人後,說道,「皇上和二殿下都沒事,幾個嬪妃也都只受了輕傷,另外死了幾個宮人,不過不是什麼大事。」
「沒事就好。」沈千依緩了一口氣,不知她所說的『沒事就好』,指的到底是誰。
「娘娘此舉太過冒險,邵家那些人怎麼可能真心幫咱們,若是他們對二殿下起了歹心,傷到二殿下,娘娘可就得不償失了呀!」
沈千依哼笑一聲,「你沒聽民間說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嗎?邵家的人又不是白癡,他們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好在咱們提前有準備。」
雁南遲疑了一瞬,還是問道,「其實娘娘完全可能讓殿下與成德妃一起留在青巖寺,何必非要讓殿下冒險呢?」
沈千依目光凌厲掃向雁南,「你以為皇上是傻子嗎?如果本宮讓奕軒置身事外,他一定會認定這事與本宮有關,到時就算找不到證據,皇上也會想辦法廢了本宮。」
雁南的身體隱隱顫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裝作若無其事的說,「娘娘向邵家隱瞞成德妃留在青巖寺的消息,不知邵家會不會記恨在心?若是在皇上面前揭露您可怎麼辦?」
「邵家的話皇上能信幾分?」沈千依從不擔心自己會栽在邵家手裡,因為她知道景玄已經對邵家厭煩透頂,若不是顧念邵家的軍功,早就尋理由治罪了,如今邵家犯下行刺皇帝之罪,就算有再多的軍功也無濟於事。
不過雁南卻有些擔憂,「邵家只是派了弓箭突襲,根本沒有實際攻擊,人員早已撤出襄安,若要找尋蹤跡恐怕不容易,皇上也未必能找到邵家的罪證。」
沈千依像看白癡一樣看著雁南,不耐煩的說,「沒有罪證你不會製造罪證嗎?只要皇上認定是邵家所為,邵家就絕不可能脫身。」
雁南不敢再有任何疑問,沈千依從來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裡,更不會將她說的話放在心上,所以雁南很多時候只是保持沉默,她不會違背沈千依的命令,但在沉默的時候會考慮自己的命運。
沈千依並不知道這位往日對自己最忠誠的僕人已經發生變化,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立刻殺了雁南。
「萱妃找到了嗎?皇上對這件事的態度怎麼樣?」沈千依突然沉聲問道。
雁南知道這才是沈千依最關心的事,所以十分認真的答道,「襄安城現在還沒有萱妃的消息,聽說皇上暴跳如雷,連番訓斥了肖統領和襄安守備,邵家那面也沒有動靜,看來收效甚微。」
「一群廢物!連一個久居深宮的女人都抓不住,還敢說自己是驍勇世家?」
雁南沒有被沈千依的怒氣所擾,依舊平靜的說,「邵家的人回報說,萱妃並沒有走嚴密把守的襄安城方向,而是走了一條相反的路,而且她們還擊殺了三個邵家派出的殺手,據說手法十分狠厲,像是老手所為。」
沈千依眉心緊蹙,表情越發凝重,「之前說跟隨萱妃失蹤的還有一個宮婢是嗎?」
「那名宮婢是萱妃的陪嫁,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普通人,也許那三個殺手就是被她所殺。」
沈千依點頭贊成雁南的猜想,一般隨嬪妃入宮的家生婢僕都不會是普通婢女,就像雁南一樣,沒有人知道雁南的父親曾經是叱吒武林的絕頂高手,更不會有人想到,沈千依的宮婢中會有巫女存在。
「邵燕青現在怎麼樣了?」想起那個與自己為敵多年的女人,沈千依的臉上只有厭惡。雁南笑道,「母蟲已經驅動,她活不了多久了。」「這樣最好,你讓朝中言官上奏,就說聖駕不宜在外久留,讓皇上盡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