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瑤華閣內,景玄盤腿坐在軟榻上,捻起一粒西域進貢的葡萄放入口中細細品嚐,眉頭卻微微蹙了一下。
坐在她對面的成德妃注意到這一細節,說道,「今年西域進貢的瓜果不如往年好吃,臣妾聽說是因為雨水過盛的緣故。」
景玄點了下頭,「今年整個大陸內的雨水都十分充盈,連一向少雨的西域也頻降甘雨,雖瓜果的味道差了些,但西域的黎民倒是解了乾旱之苦。」
坐在下首的溫沐嵐微微笑道,「皇上真是賢德,不光關心南周百姓,連他國黎民之苦也放在心中。」
「朕不希望天下拘泥於國別之分,而想看到各國之間開放互通,就像沐嵐雖為北晏人卻嫁入南週一樣,朕也希望能有更多的南周人走出南周,如果朕不是皇帝,也很想到風土人情不同之地開闊眼界。」
成德妃笑道,「皇上竟說些異想天開的話,您是南周皇帝,您走了南周怎麼辦?快把這些不切實際的心思打消吧!」
挨著溫沐嵐而坐的葉菀一直打著羽扇,笑而不言,心想,宮裡也就是成德妃敢這樣與景玄說話,若換了其他人,肯定會順著景玄的心思胡亂奉承。
景玄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說道,「也許是年歲愈大的緣故,總會冒出些不實際的想法,還好有德妃及時喚醒朕。」
成德妃看向溫沐嵐和葉菀,「你們瞧瞧皇上這話,其實指不定心裡有多埋怨本宮呢!」
溫沐嵐雖然不知道成德妃和景玄的淵源,但她早看出這兩人之間的不一般。
「皇上這是將娘娘當做自己的一面鏡子,每有不足之處便可通過鏡子及時發現,皇上對娘娘的信任讓臣妾既羨慕又嫉妒。」
成德妃掩口輕笑道,「本宮只以為萱妃是個能說的,沒想到連嵐夫人都這般能言善道,本宮這等笨嘴拙舌的真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葉菀在心中暗笑,心想若是成德妃也算笨,那宮中就絕無人敢自詡聰明,聰明人果然都善於掩飾自己的優點,等敵人麻痺後才使出致命一擊。
「娘娘如天山雪蓮般高貴出塵,豈是嬪妾這等山間野花能比的?」
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雖然明知是奉承之言,可只要說的人不覺尷尬,聽的人自然會十分受用。
成德妃看向葉菀道,「把本宮比喻天山雪蓮確實言過其實,不過萱妃可不會是山間野花,你們是我南周皇帝最寵愛之人,在南周都是尊貴無二的,即使出了南周,也一樣受人尊敬。」
成德妃這話看似狂妄,可說的卻是事實,南周是在馬上打得天下,崇尚武道,南周的鐵騎更是讓鄰國聞之色變,成德妃之所以敢說這番話,正是有南周數萬鐵血騎軍做後盾,所以聽起來底氣十足。
溫沐嵐畢竟是北晏公主出身,對這番話不好做出評判,便只笑笑並不說話。
成德妃看著她說,「嵐夫人雖是北晏公主,但如今已是我南周后妃,宮裡那些愚鈍之人的冷言冷語,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本宮今日向你保證,日後宮中若有人敢對你不敬,本宮第一個饒不了她,想必皇上也會如此。」
景玄默默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溫沐嵐福身行禮道,「嬪妾謝皇上、德妃娘娘厚愛。」
葉菀明白成德妃說這番話的意思,現下宮中除了沈千依和成德妃,便是溫沐嵐了,景玄有意想讓她參與後宮事務,可出身北晏是最大的障礙,難讓後宮眾人信服,不過成德妃今日的話很快就會傳開,往後宮中絕沒有人再敢輕視溫沐嵐。
溫沐嵐自然知道這番話背後的含義,所以今日這禮行的格外認真。
幕風吹拂過月湖湖畔,溫沐嵐衣角隨風輕揚,傍晚的霞光落在她身周,泛出異樣的光彩。
葉菀走上前,輕笑著福身道,「嬪妾恭喜姐姐。」
溫沐嵐將目光從天際收回,淡淡看向葉菀,「現在就說恭喜未免還早了些,妹妹聰慧過人,應該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差事。」
葉菀當然明白,成德妃雖有威信,可畢竟無法與母家勢力強悍的沈千依相比,後宮中也無任何人能與沈千依相較,所以景玄將希望寄托在溫沐嵐身上,因為溫沐嵐背後是整個北晏,南周任何一個世族都無法與之匹敵。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溫子玨必須要奪得北晏皇位,可景玄絕不會在他登上皇位前幫他,因為如果萬一他失敗了,也不至於跟北晏鬧得太僵。
溫沐嵐是經歷過無數大事的人,這一切在她面上都不過是風輕雲淡的一笑。
「在瑤華閣坐了許久妹妹也累了吧?這個時辰還叫妹妹過來,難為妹妹了。」
「姐姐太客氣了,雖然宮中不大有人知道咱們的關係,可姐姐也不用刻意疏遠,當初您從宸佑宮中出嫁,只要姐姐看得起,妹妹也能算上您半個娘家人。」
葉菀一直面帶微笑,看不出心中真實的想法,不過溫沐嵐也並未打算深究。
「有妹妹這番話,姐姐就心安了,前些天我收到哥哥寄來的密信,雖然信中只是報了平安,可我從送信之人的口中打探到,哥哥現在在北晏舉步維艱,而且南周內部有一位神秘的大人物支持溫子皓。」
葉菀和溫沐嵐相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那個大人物就是沈千依。
沉默了片刻,葉菀開口道,「她是南周皇后,更是皇家的面子,只要不威脅到皇權,皇上就不會將她怎樣,甚至有可能在北晏皇位爭奪中,放任她去操控。」
「可皇上方才在瑤華閣中的暗示又算什麼?」「皇上的心思有誰能懂?不過我想,皇上心中應該還是偏向於你哥哥的,畢竟你哥哥在南周做人質多年,各方面皇上都十分瞭解,而溫子皓就不同了,連我都能感覺到他的野心,皇上也一定感覺得到。」溫沐嵐微微蹙眉,似是極厭惡溫子皓這個名字,「他的確很有野心,不過一直隱藏的很好,連北晏的臣子都看不出,你確定皇上能感覺的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