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妹小產的第二日,雖折騰了一夜可眾人似乎都沒什麼睡意,剛剛過了晌午麗妃便來到邵燕青居住的瑤華閣請安。
邵燕青讓宮人奉了茶,說道,「怎麼就你自己過來了?雲小儀呢?」
「她去陪著媃婉儀了,經過這次的事媃婉儀恨不得剝了萱妃的皮,有雲小儀在水榭居盯著,娘娘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
邵燕青拂了拂裙擺,不屑道,「看皇上昨天的態度,咱們也不必再顧忌媃婉儀那個小賤人了,後宮裡不能生育的女人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麗妃不自然的垂下頭,她入宮多年一直無所出,雖然日日在佛前祈求眷顧,可老天似乎從沒感受到她的虔誠。
邵燕青一向不在意別人感受,自然也沒有看見麗妃臉上的尷尬,還是蘇墨打圓場道,「麗妃娘娘快嘗嘗這茶,這是邵大人剛托人捎來的洞庭碧螺春,賢妃娘娘平時自己都捨不得喝。」
麗妃起身謝道,「多謝娘娘厚愛。」說罷如獲珍寶一般捧起茶盞抿了一口。
邵燕青看了眼蘇墨,無所謂的笑了笑,「對了,昨日太醫說媃婉儀小產是長期食用蓇蓉所致,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墨謹慎的走到殿門處向外張望,確定無人後向殿內點了下頭,麗妃這才說道,「嬪妾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嬪妾弄來的蓇蓉都給雲小儀了,會不會是雲小儀做的?」
「不會!」邵燕青說道,「就你弄來的那點蓇蓉,也就夠一次用的,本宮是想會不會是別人下的手?」
麗妃的神色有些慌張,不過只一瞬就恢復如常道,「這怎麼可能?蓇蓉這種東西少有人知道,就算還有別人算計媃婉儀的胎,也不可能恰巧都用蓇蓉,嬪妾估計是太醫信口胡謅的。」
「也對。」邵燕青點頭道,「太醫院出了事就會推諉責任,一個個都是吃乾飯的草包,反正媃婉儀的胎是沒了,萱妃也被幽禁,其它的事也無需再計較了。」
麗妃笑笑道,「聽說皇上已經定了後日回京,可憐萱妃要獨自留在行宮了,可真應了『望春閣』這名字,望春望春,怕是真得在行宮望著明年春日了。」
邵燕青被她的話逗樂,掩口笑道,「豈止是明年春天?後年大後年也沒準呢!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踏出望春閣一步。」
麗妃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後,告退出了瑤華閣,走出一段距離後,低聲對身邊的宮人說道,「去告訴皇后娘娘,賢妃沒有起疑心。」
宮人點頭默默應下,見四周無人轉身向怡元殿走去。
立秋這日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天氣驟然轉涼,可望春閣中卻沒有儲備秋季的衣衫,文馨只得將兩套夏季的衣服同時給葉菀穿上,可衣衫單薄還是抵不住秋天的涼氣。
清晨,聖駕迴鑾的號角聲遠遠響起,葉菀起身走到門口扶門站立,看向宮牆方向。
守在門外的小豆子見了,勸道,「娘娘快回屋吧,外面陰冷潮濕別生出病來。」
葉菀看了她一眼道,「外頭下著雨你也進來吧,如今這副情形也無需再講什麼規矩了,咱們怎麼舒服怎麼做就是。」
小豆子猶豫著不敢進來,文馨笑道,「娘娘讓你進你就進來吧,一會兒早膳好了咱們一起吃。」
「欸!」小豆子答應著眉開眼笑的進了屋。
不一會兒語彤端著飯菜進來,可面上的神情卻不大好。
葉菀緊張的問,「是不是身上的傷又疼了?我都說不用你跟著忙了,怎麼就是不聽話?」
語彤嘟了下嘴,說道,「奴婢身上都是些皮外傷,抹上藥好的很快,奴婢不高興是因為這個!」說著揭開菜盆上的蓋子。
文馨聞了聞盆中的菜問道,「這都是些什麼啊!怎麼有股苦味?」
「不就是那些樹下的苦菜嗎?皇上一走這些個小人越來越過分了,連這種東西都敢拿來給娘娘吃,奴婢在鍋中焯了好幾遍可還是有苦味兒。」
葉菀無所謂的笑道,「以往吃慣了大魚大肉,正好吃些苦菜敗敗火,都別磨蹭了,大家一起坐下吃吧!」
雖然飯菜寡淡無味,可幾個人圍坐在桌邊,說說笑笑的也不覺得有多難吃,院外看守的侍衛聽到笑聲,十分輕蔑的向內瞥了一眼,似乎是在嘲笑他們苦中作樂。
初秋的夜如一汪清涼的湖水,微風中夾著絲絲潮氣撲面而來,葉菀坐在廊下,抬頭看向雨後初晴的明月。
白日裡她雖然沒表現出什麼,可每到夜裡她幾乎都要失眠,不過並不是因為自己失寵幽禁,而是擔心華都中的形勢,鍾念現下應該已經知道她被禁足行宮的消息,她擔心鍾念會在情急之下做出魯莽之事。
廊簷下一滴雨水滴在葉菀嫩白的腳背上,冰冷的感覺從腳一直蔓延到全身,葉菀禁不住打了陣寒顫。
清冷的空氣中一縷熟悉的幽香飄過,葉菀轉頭看向香氣傳來的方向。
月色中,藍雪衣一身淡藍色衣衫站在台階下看著她,衣襟處幾點髒污的泥點十分刺目,葉菀也默默的看著藍雪衣,彷彿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意外。
沉默中點點不知名的情愫在兩人間蔓延,葉菀垂下頭輕聲問道,「天師不是隨聖駕一起走的嗎?現下應該身在華都才對。」
「走了就不能再回來嗎?」藍雪衣的聲音有些沙啞,隱隱透出疲憊。
葉菀抬頭看見他順著鬢角躺下的汗滴,在秋意漸濃的深夜似乎很不合時宜。
藍雪衣的確已經同聖駕一路回了華都,不過剛剛落腳便又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不為別的,只是想看看葉菀被幽禁後過的如何。
葉菀笑了笑,說道,「趕了這麼遠的路天師要不要進去喝口茶?」
藍雪衣看了眼殿內,搖頭道,「不了,我一會兒就走,明天一早皇上還召我進宮商議中秋慶典之事。」
葉菀點了下頭,不再說話,兩人只是沉默相對,雖沒什麼話說可也不覺尷尬,等她再抬頭時,藍雪衣已經走到她面前,抬手摸向她已經消腫的面頰,雙眸中滿是憐惜。
「疼嗎?」溫柔的問候如一道溫泉流過心間,瞬間融化了寒冰,葉菀搖了搖頭,「早就不疼了,無心自然不會覺得痛。」藍雪衣手指微頓了一下,收回手臂,轉身與她同坐在廊下的長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