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端挺直了腰背,面上顯出輕蔑之色,「二殿下如今已身為人父,光是嫡妃就育有二子一女,幾位側妃也都相繼有孕,倒是您還孤身一人,二殿下時常跟老臣念叨,說您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到了成家的時候,還托老臣與南周皇帝商議為您選妃的事。」
溫子玨搖頭笑道,「不急,南周皇帝早幾年曾賜予我幾位侍妾,至於嫡妃我還是中意咱們北晏的女子,此事等回北晏再議。」
見溫子玨回絕,張海端便也不再提,方纔他說這些話並不是出自真心,將來若溫子玨與溫子皓真有皇位一爭,溫子皓膝下多子也是個十分有利的籌碼,縱使那些支持太子繼位的老臣再頑固,可這一點他們無法否認。
溫子玨拿起箱子裡的幾幅字帖,如獲珍寶的讚道,「這果真是顏真卿的真跡!還是二弟懂我的心思。」說罷迫不及待的將字帖鋪在桌上,竟親自動手研墨。
張海端站在他身邊幫他按著鎮紙,不時偷眼瞧他專注的神情,似是在判斷他究竟是裝的,還是真的毫無心機。
陪著溫子玨臨摹了幾幅字後,張海端終於失去耐心,躬身說道,「老臣還有些別的事要忙,就先行告退了。」
溫子玨握著筆桿的手一直沒停,只點了下頭作為回應,張海端微微牽動唇角,躬身退到殿外。
隨他一齊退出來的侍衛,嘴裡擠出一聲冷哼,說道,「還真以為自己能回到北晏?咱們這位太子殿下不是裝傻便是真傻了。」
張海端看了他一眼,低聲警告道,「別洩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名侍衛打扮的人聞言,立刻垂下頭不再多言。
張海端和侍衛隨從消失在錦墨居外,溫子玨手中握著的筆桿卻一直沒有鬆開,墨跡點在紙張中央,浸潤了好幾層宣紙,連最下面的字帖也沒能倖免。
送張海端出門的內侍回來說道,「人已經走了,這些東西是不是要收起來?」
溫子玨輕瞟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輕聲道,「先放著吧!這麼多好東西不好好把玩一會兒豈不白瞎了二殿下的心意?」
內侍聞言退出殿外,可溫子玨卻並沒有真的去把玩這些玩物,只是繞著殿中的箱子走了一圈,嘴角那抹冷冷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
方才張海端所表現的態度雖然恭敬,可對他卻連一句『殿下』也沒有稱呼,倒是句句不離『二殿下』,他雖作為質子留在南周,可身份卻是正經的北晏太子,張海端如此行事,便是不承認他的太子身份。
溫子玨發出一聲輕笑,迴盪在殿中顯得格外空曠淒冷,從前他不相信溫子皓會對他趕盡殺絕,可如今他明白了,有這樣一位野心蓬勃的岳父在,溫子皓遲早會變得冷酷絕情。
放置冰盆的望春閣中,與窗外的炎熱彷彿是冰火兩重天,午後是正當熱的時辰,樹上的蟬『吱吱』叫個不停,可葉菀斜坐在殿內的軟榻上,腿上還要蓋一層薄毯。
由於幾日前發生了中暑的事,語彤特地向尚寢局多要了些冰塊,尚局的人得了好處也爽快的送了過來,因為是在份例之外的東西,語彤沒少費銀錢打點尚局。
葉菀捻起一顆冰鎮櫻桃放入口中,另一隻手端著書冊看得入神,殿外一陣常人不易察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葉菀的嘴角慢慢浮現一絲笑意。
珠簾被『嘩』的一聲挑開,一身淡青色衣衫的景玄大步走進來,葉菀忙起身行禮。
景玄拉起她道,「天氣這麼熱,快坐下吧!這陣子事忙,朕有幾日沒來看你了,聽宮人說你有些中暑,怎麼也不叫太醫來診治?」
葉菀為景玄奉上一盞溫茶,說道,「皇上是聽哪個奴才說的?臣妾明明已經囑咐他們不許為這些小事驚擾您。」
「朕知道你是怕朕擔心。」景玄執起她的手說,「可你的身子就不要緊了嗎?不如現在傳個太醫來看看。」
葉菀抬眸笑道,「不必麻煩了,臣妾靜養了幾日已經好多了,現下北晏使臣還在行宮之中,臣妾聽說他們不適應南周的氣候,很多人都有了中暑的症狀,隨駕同來的幾位太醫已經忙得不可開交,臣妾從小長於南方,這點暑氣還受得住。」
景玄點頭微笑,眼中儘是欣慰之色,「還是菀兒最解朕意,不像有的人只知向朕索取,絲毫不考慮朕的難處。」
見景玄面有不悅之色,葉菀聯想到他這些日子獨寵鶯選侍一人,便問道,「皇上怎麼不高興?是不是新封的鶯選侍不合心意?她才剛成為嬪妃,有許多規矩還不太懂,皇上就多擔待些再給她一段時間適應。」
景玄搖頭歎道,「舞姬出身終究不及世家女子懂事賢惠,鶯選侍要學的東西太多,不如回宮後便讓她住在宸佑宮吧!菀兒得空多教她些規矩。」
「皇上既然信任臣妾,那臣妾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皇上就放心把鶯選侍交給臣妾,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景玄點了下頭,拿起桌案上葉菀方才看的書,笑著說道,「宮中女子大多都喜歡看些風花雪夜的詩詞,菀兒倒是與眾不同,喜歡看史書類的書籍。」
葉菀看了眼書頁,說道,「詩詞臣妾也會看些,閒來無事怡情罷了,臣妾認為史書才是真正有用之書,教會人行事做人的道理,皆是前人的經驗之談。」
「菀兒說的有理,看到哪裡了?不妨與朕說說。」
「臣妾正看到前朝昭仁帝的兩個兒子,因為皇位之爭搞得朝政動搖,最終兩敗俱傷,讓他們的王叔有機可乘,攻陷皇宮占都為王,兄弟雖然是最親近之人,可有時也會成為最危險的人。」
景玄若有所思的蹙了下眉頭,一瞬後笑道,「菀兒說的不錯,禍起蕭牆往往會讓外人佔了便宜。」
「史上不乏這種血淋淋的教訓,可事情真要輪到自己頭上就沒這麼理智了,臣妾雖然熟讀史書,可終究還是不能成為完人。」
景玄起身說道,「你只需做朕的寵妃便好,無需做什麼完人。」
葉菀嬌羞的低下頭,景玄又道,「朝上還有些事沒處理,等得空的時候朕再來看你。」送走了景玄,葉菀扶著殿門無聲站立,眸中泛出絲絲冷意,景玄匆匆離開應是已經從她的話中得到了啟發,與其殺掉溫子玨成全溫子皓,還不如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可葉菀的目的卻不單單如此,景澈的勢力越做越大,有時甚至讓她覺得害怕,相信一向多疑的景玄經她提醒後應該會有所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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