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風清爽怡人,葉菀坐在芙蕖邊看著溫沐嵐翩翩起舞的身姿,雖然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可餘光卻不時瞥向殿內的更漏,現在早已過了戌時,等到亥時就是宵禁的時辰了,可景玄卻依舊興致高漲。
今日用了晚膳後,慶祥殿突然傳話過來,說景玄想看葉菀和溫沐嵐合舞,這種事雖然也有過幾回,可哪次也沒像今日鬧得這麼晚,景玄似乎沒有讓她們其中一人回去的意思。
前朝有過一位荒淫無道的昏君,曾讓多位嬪妃一同侍寢,直到現在還被史官詬病,葉菀有些擔心景玄也動了這樣的念頭,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那她和溫沐嵐往後在宮中就再也無法抬頭了。
南周江山逐漸穩定,景玄不似建國之初那般勤政,有時甚至會冒出許過常人難以理解的想法,就拿幾年前在江南修建龍台一事說起,那時江南洪水氾濫民不聊生,可景玄僅僅聽人說起打閃時空中顯出龍影,便耗費巨資修建了一個高數百丈的龍台,妄想登上龍台與龍王一敘。
儘管朝中大部分官員都反對,可景玄還是一意孤行,將龍台建了起來,那時民間甚至有人傳唱『古有鹿台,今有龍台,登台會仙,仙蹤何在?』
此歌無疑將景玄比作商紂王,景玄得知後龍顏大怒,嚴懲了數百人後才強行平息了傳言。
也許每一個帝王骨子裡都是愛享樂的,所以景玄也不例外,雖不至於荒廢朝政,但與年輕時相比已經是大不如了。
鍾念輕輕碰了下心不在焉的葉菀,葉菀這才發現溫沐嵐已一曲舞畢。
景玄邊叫好邊走到舞池中央扶起溫沐嵐,說道,「公主這一舞真是驚艷天下,與萱妃可謂是珠聯璧合。」
溫沐嵐看向葉菀,低眸笑道,「臣妾比萱妃還差得遠呢!」
葉菀起身扶鬢菀兒一笑,「嵐夫人這話嬪妾可不敢當,若論舞技,夫人不知要比嬪妾高出多少,若是練熟了南周歌舞,皇上怕是再也不會看嬪妾跳舞了,有夫人一人足矣!」
景玄看著她們各有千秋的嬌美,臉上樂開了花似的,「你們兩個無論是誰朕都一樣喜歡!」
葉菀與溫沐嵐相視一眼,均低眸輕笑,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淒涼的琴聲,三人齊齊向琴聲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個淡青色衣衫的清麗人影,在不遠處高高的亭台上輕輕吟唱些什麼。
景玄瞇眼看了看,沉聲說道,「是誰夜裡高歌?走!去看看!」
董淨利聞言立刻躬身扶著景玄向亭台走去,葉菀側頭看向溫沐嵐,溫沐嵐微微搖了下頭,表示並不知情。
漸漸走近時才聽清,原來那人唱的是『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那句『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的歌聲,透著幽怨淒涼,讓人聞之動容,不禁猜想是哪個嬪妃竟有這樣讓人心動的歌聲。
待走近一看,葉菀不由得雙眉緊蹙,那唱歌之人竟然是邵燕青!她竟從不知道邵燕青強悍的外面下竟有這樣一幅柔弱婉轉的嗓子。
一曲唱畢邵燕青緩緩抬起頭,在看見景玄的一剎那是滿眼的驚慌,立刻福身請安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驚擾了聖駕,臣妾甘願受罰。」
葉菀嘴角閃過一絲輕笑,邵燕青的驚慌根本就是裝出來的,她雖然穿戴素淨看似隨意,可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那身青色繡牡丹花的衣衫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邵燕青格外清麗,平日總愛濃妝艷抹的她,今晚只淡淡的描了一個遠山黛,雙唇和兩頰均用調和的淡色花汁渲染,以往的那股強勢之氣被嬌柔所取代。
景玄在看向邵燕青時微有一瞬怔愣,片刻後上前扶起她道,「朕許久沒聽過你的歌聲了,上次聽時還是在邵府之中,那時你不知道朕是皇帝,只以為是一個在你們家暫住的親戚。」
邵燕青聞言面色微紅的垂下頭,「沒想到皇上還記得這些事,臣妾以為您早就忘了呢!」
景玄笑著拉起她的手,「朕怎麼可能會忘,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也是在唱歌,只是遠沒有今日的歌聲這般淒冷,是怪朕最近冷落了你嗎?」
邵燕青神色略微惶恐,福身說道,「臣妾不敢怪皇上,只是登上這亭台,眼見鬱鬱蔥蔥的林園,心中有感而發罷了,皇上要是不願意聽臣妾不唱就是。」
看著邵燕青委屈的樣子,景玄心中愈發喜歡,拉過她說,「夜裡天氣涼,怎麼不多穿一些出來,朕送你回去!」說罷看向葉菀和溫沐嵐,「天也不早了,你們都快些回宮吧!」
葉菀和溫沐嵐紛紛跪安,看著景玄和邵燕青乘步輦離開的背影,溫沐嵐歎聲道,「原以為賢妃的恩寵也快盡了,不想皇上竟是如此念舊之人。」
葉菀嗤聲笑道,「夫人進宮時日尚短,還不瞭解皇上,所謂見面三分情在皇上身上是最能體現的,不過舊人終究新不了,夫人不必太過擔憂。」
溫沐嵐默默垂下眼睫,無聲的笑了笑,「咱們終有一日都會成為舊人,不過我並不擔心這個。」說著看向葉菀,「我所擔心的事萱妃想必知道,眼下我雖得寵,可皇上卻沒有放哥哥回北晏的意思,我不方便開口打探,不知萱妃可否幫我?」
葉菀唇角微揚,「這事不用夫人說我也會幫您的,其實早些日子我曾向皇上提過,他還是有些擔心放溫質子回去後,會無法控制北晏的局面,夫人畢竟只是公主,出了嫁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皇上沒有把握可以用您去制約北晏。」
溫沐嵐長歎一聲後,展顏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天色已晚本宮就先回宮了。」葉菀福身看著溫沐嵐漸漸遠去的背影,一陣微風拂過,帶來幾聲清幽的笛音,葉菀尋音望去,只見遠處的常幀門樓上,一襲月牙白的衣袂隨風輕飄,彷彿絕世獨立的謫仙。葉菀邊隨著笛音輕聲哼唱,邊搭上鍾念的手臂向相反方向走去,直到笛聲漸漸減弱消失,葉菀依舊哼著曲調,彷彿是在另一個世界與笛音合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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