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淨利微躬下身子,神態十分恭敬的回道,「皇上說身子有些乏了,讓您先回去,等得空了就去看您。」
「皇上真是這麼說的?」
邵燕青雙眼似要噴出火來,若是換做一般的宮人怕是早嚇得不敢說話了,可董淨卻是見過些世面的奴才,除了景玄還沒怕過誰,加上他性子又沉穩,所以並沒有表現出害怕。
「娘娘息怒,皇上這幾日都快被奏章埋起來了,夜裡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加上今個兒與媛修儀說了好一會兒話,體乏也是有的。」
不說媛修儀還好,提起媛修儀邵燕青心中更加不快,不由分說一把推開擋在門前的董淨利,推門便進,待董淨利反應過來小跑著追上時,邵燕青已經站在了東配閣中。
景玄看了一眼追進來的董淨利,沒有一絲表情的說道,「都下去吧!」
見景玄並沒有生氣,邵燕青的心稍稍安定下來,搖著豐滿多姿的身段上前一福身,嬌聲道,「皇上不見臣妾,可是真的乏了?不如讓臣妾來給您解解乏吧。」說著半跪在軟榻旁,揉捏起景玄的大腿,一雙媚眼不時瞥向景玄。
董淨利退出殿門後,才敢擦下額頭上的汗珠,雖然景玄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董淨利跟隨他多年,從他緊握的右拳便可知他是真的動氣了。
看著神色頗為緊張的董淨利,蘇墨心中有些不安,上前搭話道,「娘娘是個急脾氣,蘇公公還請包涵,方才皇上沒有生氣吧?」
她也沒料到邵燕青會如此魯莽行事,即使是嬪妃,不經傳召私闖皇帝寢宮也是大罪,至於治不治罪就只在皇帝一念之間。
董淨利看了她一眼,露出慣有的微笑道,「姑姑嚴重了,咱們做奴才的怎麼敢說『包涵』主子,皇上一向寵愛賢妃娘娘,怎麼會生娘娘的氣呢?」
蘇墨聽了安心一笑,「那還要承蒙公公平日的美言。」說罷將一個錢袋悄悄塞進董淨利的袖中。
董淨利並沒有拒絕,只是嘴上說著『不敢不敢』,他是皇上身邊的黃門內侍,宮中沒有一個人不想要巴結他,他雖然不會拒絕這些好處,也能在適當的時機提拔給他好處的人,可卻從不做僭越之事,在他的心中始終有個底線,有些事是他打死也不會去做的。
東配閣中景玄漸漸鬆開緊握的右手,拉起半跪在地上的邵燕青,「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坐下陪朕說說話吧。」
邵燕青依言做到景玄對面,看著景玄沒有一絲波瀾的面容,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覺得眼前這個日日陪在她枕邊的男人好像變得陌生起來,從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感覺到她的緊張,景玄微微一笑,越過榻上的矮桌,牽起她的手道,「你近日安靜了不少,也不大出宮走動,可是身上哪裡不舒服嗎?」
看見景玄還是如此關心自己,邵燕青勾動唇角,露出一抹嬌媚的笑容,「皇上還當臣妾是小孩子嗎?臣妾雖然有些任性,可侍奉了您這麼多年,規矩多少都懂的,皇上日日為國政操勞,臣妾不忍再惹您心煩,只願做您得力的賢內助,為您排憂解難。」
景玄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呵呵笑道,「賢妃真是懂事了,不過這宮中少了你折騰,朕倒覺得冷清了不少。」
邵燕青嬌羞的底下頭,口中喃喃道,「皇上是在取笑臣妾嗎?臣妾本就是愛折騰的性子,怕您心煩才隱忍著的,皇上竟還笑話臣妾!」
見景玄還像以前一樣與她玩笑,邵燕青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不再小心翼翼的答話。
「你已貴為賢妃,只在皇后一人之下,無須這般小心過活,你這樣朕看著也心疼。」
「皇上既然心疼臣妾,那臣妾方才來求見,您為何將拒之門外?您今個兒不還陪媛修儀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嗎?」
景玄聞言不覺蹙了下眉,可隨即想到邵燕青的個性,失笑道,「不是說自己懂事了嗎?還是這麼愛吃醋,朕一年才見媛修儀一次,這你也生氣?」
「您是皇上,想見誰都行,臣妾才不會吃醋,不過皇上怎麼會突然想起媛修儀了?一年未見還有那麼多話說,這才讓臣妾嫉妒呢!媛修儀都與您說什麼了?臣妾也想學學呢!」
看著邵燕青眸中透著的算計,景玄微瞇了雙眼,冷聲說道,「朕今個兒是真的乏了,你先跪安吧!」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邵燕青摸不著頭腦,心中的那股不安又漸漸擴大,她還想說些什麼,可景玄冰冷的態度卻讓她不知要怎麼開口,最終只默默的行了跪安禮退出殿外。
東配閣中變得安靜,那股濃烈的脂粉香氣也慢慢變淡,景玄盤腿坐在軟榻上若有所思,手中一串翠玉色的念珠不停在指間遊走,許久也沒有去看從屏風後走出的錦玉。
直到錦玉為他換上一盞熱氣騰騰的新茶後,才幽幽的開口問道,「你覺得媛修儀對賢妃的事知道幾成?」
錦玉微躬下身,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依奴婢愚見,媛修儀恐怕只是賢妃手中的一桿槍,媛修儀這個人做事總愛給自己留條後路,對任何人都不會忠心,賢妃自然也不會信任她,她所知道的怕也只是皮毛罷了。」
景玄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天邊的紅霞,心中突然感慨,「為什麼後宮的女人首先想到的都只是母家的利益?沒有一個人是全心全意為朕著想。」
錦玉低下頭沒有接話,景玄彷彿也只是在說給自己聽,突然他眉頭一緊,轉而又苦笑著搖頭,「也不是沒有,只是」
看著景玄面上突顯的悲涼,錦玉只是微動了下唇角,她經歷了前朝的覆滅和當朝的崛起,自然知道當年那個剛披上嫁衣便被滿門抄斬的司徒萱,不過錦玉的好處便是從不多嘴,不然也不會安然在景玄身邊活到現在。
「你回去後注意著賢妃和邵家的聯繫,有什麼動靜即刻來回稟朕。」
「是!」錦玉福身後從東配閣後面的角門離開。
景玄在空無一人的宮殿中,望著天際的紅霞,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一股溫熱從眼角滑出,他抬手去摸,竟發現是一片溫潤。
景玄愣愣的看著指尖的水漬,多少年不曾流過眼淚了,不知為什麼這幾年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往事總是在眼前回放,心裡常感到空空的,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嗎?景玄自嘲的一笑,將指尖的水漬在衣服上摸干,回身坐回到軟榻上,繼續埋頭於成堆的奏折之中。
移動閱讀請訪問:wap-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