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窗外下起了濛濛細雨,泥土的腥氣透過窗紗傳到屋中,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深吸上幾口。
語彤跪坐在床邊的腳榻上,雙手捧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用嘴小心吹拂蒸騰的熱氣,好讓藥快些涼下來。
「小姐起來喝口藥吧,是奴婢親手給您熬的,總這麼躺著可不行,您心情不好,肚子裡的孩子也會不高興的,小姐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啊!」
葉菀沒精神的看了眼藥碗,別過頭說,「先放在那吧,我不想喝。」
語彤癟了下嘴,還想要勸她,卻突然聽到門口有個焦急的聲音說道,「怎麼回事?聽說你今兒個傳太醫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見景玄大步走到床前,葉菀掙扎著想要起身,景玄一把抱住她說,「別動,躺著說話就好。」轉頭看向語彤,「太醫開的是什麼藥?診出哪有毛病了嗎?」
語彤福身道,「回皇上,太醫說婕妤是憂思過重導致精神和食慾都不好,因為有孕不能服藥,所以只開了些安神的湯藥。」
「憂思過重?」景玄蹙眉看向葉菀,「怎麼會憂思過重?是不是有人為難你了?」
葉菀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說,只是眼淚吧嗒著落了下來,景玄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有什麼委屈儘管跟朕說,朕一定為你做主!」
見她還是不說話,景玄揮了下手,讓殿中的宮人都退了出去,「現在只有朕和你兩個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葉菀費力的撐起身子,從枕下拿出一個白布包裹的東西遞給景玄,「皇上自己看吧。」
景玄疑惑的接了過來,在打開的一瞬間瞳孔驟然一縮,面色陰沉的如寒冬臘月一般,只見白色布中包裹的是幾道符咒和一個渾身被針扎滿的布偶,上面的生辰八字正是葉菀的。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景玄將布包狠狠地扔在地上,雙目圓瞪,憤怒到了極點,葉菀拉住他的衣袖道,「皇上,臣妾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這些東西了,因為怕惹您煩心一直未敢言說,可現在臣妾懷著身孕,心中實在驚懼,日日不得安寢,臣妾這才」
話還未說完,葉菀已經泣不成聲,景玄攬過她的肩膀耐心安撫,「你不用擔心這些,朕一定會查出是誰幹的,將她千刀萬剮!」
葉菀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眼中卻有淚珠不停落下,「皇上千萬不要為臣妾大動干戈,巫蠱之術歷朝歷代都有,前朝更是因此牽連數千人之多,南周建國不過十幾年,哪裡經得起這番動盪,還請皇上不要追究了。」
景玄憐惜的看著葉菀,抬袖擦拭她臉頰上的淚珠,金線滾邊的袖口,蹭的葉菀臉頰生疼,如凜冽的寒風吹過一般。
葉菀握住景玄的手,抬起淚眼扯出一絲笑容道,「皇上不用擔心臣妾,臣妾只是一時急火攻心才這樣的,皇上國事繁忙還要憂心後宮的事,是臣妾讓您心煩了。」
「菀兒不要說這樣的話。」景玄將她攬在自己的肩頭,厚實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你是朕心中最掛念的女人,現下又懷有朕的孩子,朕不惦念你惦念誰?」
葉菀蒼白的面容上綻出一抹淺笑,讓人看著格外的心疼,「皇上如果真的掛念臣妾,閒暇時就多來陪陪臣妾吧,臣妾日日獨自守著偌大的寢殿,心中實在恐懼,每每想到有人要害臣妾和腹中的孩兒,夜裡總是睡不好。」
景玄看著地上的符咒和人偶,蹙了下眉說道,「只要你能安心,讓朕做什麼都行,一會兒朕就讓人去把這些符咒用火燒了,只可惜天師外出遊歷,不然就可以讓天師來為你做場法事。」
提起藍雪衣,葉菀的心似被人揪著一般難受,本就蒼白的面容更透出一股青色,景玄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朕命人去傳太醫。」
「不用了,臣妾沒事!」葉菀抓住景玄的衣袖,若無其事地笑道,「只要皇上多陪臣妾一會兒,臣妾就不會難受了。」
「好,那朕今天晚上就不走了!」
葉菀垂下眼簾,嬌羞中帶著一絲媚態,看得景玄心中發癢,不過顧著她的身體倒也沒有怎樣。
葉菀將宮人端進來的藥喝下後,裝作無意的隨口說道,「皇上方才說天師外出遊歷是怎麼回事?天師的職責不是守護南周嗎?怎麼可以隨便外出。」
景玄搖頭無奈的說道,「天師做事一向隨性而為,南周現在太平無事倒也無需他日日留在宮中,不過朕倒是很羨慕天師無牽無掛,可以在世間來去自由無所顧慮。」
葉菀沉默了一瞬,笑著說道,「皇上是真龍天子,何須羨慕他人?天師這種得道高人雖然了無牽掛,但怎比皇上運籌帷幄決策天下,南周所有的子民都要仰仗您的。」
「就你會哄朕開心!」景玄寵溺的刮了下葉菀的鼻樑。
正在這時,外面董淨利的聲音說道,「皇上,邵大人說有要事與您商議,正在慶祥殿等候。」
景玄面色一沉,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意,「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非要朕大晚上聽他嘮叨!」
董淨利有一瞬遲疑,可還是壯著膽子說道,「邵大人說是關於軍費和軍備的事,明日一早就要發往邊關,所以今晚要先得到您的批示。」
景玄坐在床沿一言不發,葉菀伏在他的膝上說道,「皇上去吧,邵大人這時候進宮定是有要事與您商議,別讓邵大人等久了,臣妾就在寢殿等著您,跑不了的。」
景玄露出笑顏,貼近她的耳邊低聲說道,「好,那朕去去就回。」
耳邊傳來一陣溫癢,葉菀的腦中卻無端想起藍雪衣,直到景玄離開依然沒能回過神,連鍾念什麼時候進來都不知道。
鍾念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歎聲道,「婕妤今晚這場戲怎麼演得自己跟丟了魂似的?」
葉菀回過神笑了笑沒說什麼,這幾隻符咒是她讓鍾念事先預備好給景玄做樣子看的,她的這胎早晚都會『不保』,所以要讓景玄知道有人想對她不利,只有這樣,在事發時才能讓景玄達到憤怒的頂點,對她才最有利。
鍾念將地上的符咒拾起來,說道,「婕妤就不怕皇上真的追查嗎?萬一查出是咱們自己做的手腳可怎麼辦?」
葉菀笑了笑,看向鍾念道,「你對自己做事這麼沒有信心嗎?再說皇上怎麼可能會為了我而使朝中動盪不安。」
「可這次事關皇嗣,他就是不在乎別人,總不會不關心親生骨肉吧?」葉菀『嗤』的笑出聲,抬眼看向窗外,冷冷的說道,「在他心中任何東西都比不上江山重要,別說是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如果是為了江山,就算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他也絕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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