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後的永巷變得格外寂靜,偶有幾個宮人走過,都是腳步匆匆,現下剛過晚膳的時辰,伺候完主子們的宮人都趕著去吃幾口飯,吃完之後還要趕著回去繼續幹活。
永巷中兩個宮女提著食盒,快步向清秋堂的方向走去,清秋堂地處偏僻,是被廢黜的嬪妃居住的地方,也是被稱作冷宮的地方。
一路上遇見的人越來越少,快到清秋堂的時候,走在後面的宮女漸漸慢下腳步,呼吸也重了起來。
前面的宮女停下來扶著她說道,「小姐歇會兒吧,清秋堂就在前面了。」
葉菀靠在高聳的宮牆前,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搖搖頭說道,「此處雖然人少,但也不是絕對的安全,我們得快些走!」說完又撐著虛弱的身體,在鍾念的攙扶下向清秋堂走去。
清秋堂前是一片敗落的景象,緊閉的大門上紅漆斑駁落盡,露出髒兮兮的木板,門口的守衛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看守冷宮是個沒前途的差事,他們也只是一天天的混日子罷了。
守衛見她們提著食盒也沒有多盤問,只看了看盒中的飯菜便放她們進去了。
清秋堂中住著的人大多精神已經不太正常,看見放在面前的飯菜,有的像狗一樣搶著趴在碗上吃,有的則一動不動只盯著看。
葉菀後退幾步心裡極不舒服,這些女子曾經也是宮中的嬪妃,也許位份並不高但也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卻被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連作為人的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
鍾念見她面色不太好,小聲說道,「小姐您不必憐惜她們,善惡終有因果,她們今日落得這個下場,當初定然多行不義。」
葉菀眼眸黯然歎息一聲,「在宮中行事步步凶險,更何況我們還要圖謀復仇,我真怕哪一日,這就是我的結局。」
鍾念神色堅定的握住她冰冷的手,說道,「小姐放心,只要有奴婢一日在,定不會讓能受這等委屈。」
鍾念堅定的眼神也給葉菀添了些許信心,兩人攜手走出昏暗的西廂房,來到東面的一處房門前,這裡住著的便是前幾日剛進來的李瑾。
葉菀向鍾念點了下頭,鍾念會意背對著門守在門口,並在屋子周圍設下一圈結界,葉菀獨自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進去,屋內沒有燃起火燭,一片黑暗。
蠟燭在宮中雖不是稀罕的東西,可宮中的供應卻並不多,一般的宮人只能點煤油燈,冷宮不比外面,煤油燈都是最不好的,煙大嗆人還容易引起火災,宮裡已經好多年不用這種油燈了。
葉菀摸黑點燃桌上的破舊的油燈,被黑煙嗆得流出眼淚,環視屋中一圈,也許是因為剛住進來的原因,屋中還算整潔,只是空落落的,連一些日常的必須用品都沒有。
見床榻上似乎坐著一個人影,葉菀舉著油燈過去,定眼看了看,果然是李瑾,李瑾的衣著還算整齊,只是已不復從前那般華麗端莊,聽說沈千依將她發配到清秋堂竟一個宮人也沒讓帶,一應的起居生活全要靠她自己,能收拾成這副樣子已經是難得了。
葉菀見她絲毫沒有反應,出聲說道,「快吃飯吧,一會兒就涼了。」
李瑾似乎很意外她能開口說話,問道,「你是誰?是皇后娘娘讓你來的嗎?」
葉菀『嗤』的笑出聲,「皇后娘娘恐怕早將你忘了,難道你還妄想著她會來救你出去嗎?」
李瑾探著身子看向她,卻看不清她的面容,「你是誰?膽敢這麼跟我說話!」
葉菀慢慢走出暗影,看著李瑾驚愕的表情,笑道,「很意外我會來是嗎?可是現在也只有我才會來了,皇后娘娘如今有宜貴嬪陪在身邊,恐怕早就忘了還有你的存在。」
李瑾斜眼瞥向她,冷哼道,「你來看我?真是笑話!難道你不應該恨我嗎?」
葉菀做出不解的神色,「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又不是你將我退下台階的。」
李瑾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葉菀的手,急聲道,「你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皇上還我清白?」
「清白?」葉菀冷冷的看著李瑾,「我以為你在宮中這麼多年,早已深知其中的齷齪,沒想到竟還是這麼幼稚,清白?那要皇上和皇后說你是清白的才行!」
李瑾面有不甘,瘋了似的嚷道,「不可能!我跟了她十幾年,為她做了那麼多事,皇后她不會忘記我的!」說罷眼神凌厲的看向葉菀,「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是想挑撥我和皇后,好坐收漁翁之利!」
葉菀無奈的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你竟還這般糊塗,讓我說什麼好呢?推我下台階的人是崔女史,你覺得她會是受誰的指使?如今皇后沒有處置她,卻把你丟進了冷宮,你竟然還異想天開的以為皇后會救你出去,崔女史早就回鳳儀宮當差了,你還是醒醒吧!」
李瑾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這是為什麼?皇后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葉菀居高臨下的看著李瑾,冷冷的說道,「就因為你是二殿下的生母,所以她才容不下你,你不用覺得驚訝,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說不定連皇上也知道,可二殿下卻不知道,也沒人敢告訴他,你死了就再沒人敢跟二殿下提及此事了。」
李瑾面如死灰,呆愣的坐在地上,任憑眼淚落下,「我可憐的孩子」
葉菀心中有一絲不忍,可還是說道,「二殿下的確可憐,皇后為了爭寵不惜讓二殿下病倒,二殿下於她不過是個利用的工具罷了,不是親生的孩子到底不知道心疼的。」
李瑾眼中透出厲色,緊握的手心中有鮮血流出,「她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奕軒,可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葉菀見火候差不多了,起身說道,「孩子還是要生母照顧才好,現在二殿下還有利用的價值,若是她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二殿下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
李瑾陰冷的哼笑一聲,扭曲的面容在微弱的光亮下極為恐怖,「她永遠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她當年壞事做盡,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皇上要不是還覺得她有用,早就將她廢了,怎麼可能會讓她生下孩子?」
看著李瑾因妒恨而扭曲的面容,葉菀心中有些厭惡,說道,「你還是多吃些飯吧,吃飽了也好有力氣想想該怎麼辦!」說罷便轉身出了房門。
葉菀向站在門口的鍾念點了下頭,鍾念將周圍的結界撤掉,兩人和來的時候一樣,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的永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