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竹軒時語彤也已經回了寢殿,正拿著抹布到處擦拭灰塵,臉上還有少許淚痕,她們回來也沒像往常一樣迎上來。
文馨見了意外道,「這麼快就回來啦,你在那擦什麼呢?今早不是剛打掃完嗎?」
語彤一直低著頭,手上的活卻越做越快,「出去了也沒什麼玩的,就回來了,今個兒是除夕得多打掃幾遍,乾乾淨淨的迎新年。」
她反常的態度文馨也看出了端倪,卻沒有戳破,只是默默的看向葉菀。
葉菀坐在軟榻上想了一瞬,吩咐道,「今天雖就咱們幾個人,可也不能湊合著過,語彤你去多準備些吃的,咱們晚上還得守夜呢!」
語彤聞言應聲退下,文馨瞭然的說,「小姐別擔心,奴婢這就去邵侍衛當差的地方打探一下,不會有什麼事的,大概只是語彤觸景傷情而已。」
葉菀點頭默許,心中卻惴惴不安,語彤一向是直性子,高興和不高興都會說出來,可這次卻悶悶的憋在心中,定是出了大事。
本以為文馨很快就會回來,可這一去竟過了午膳的時辰還未歸。
眼看著太陽一點點向西移動,葉菀有些坐不住了,不停的在門口張望,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擴大。
終於在太陽落山前,文馨一路小跑的趕了回來,葉菀忙遞給她一碗熱茶道,「先歇歇,慢慢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文馨接過茶碗放到一邊,亟亟的說,「小姐,邵侍衛要去邊關了!」
「怎麼會?是他犯什麼錯嗎?」葉菀有些驚訝,宮中最近平安無事,沒聽說有人受罰,況且邊關沙場刀槍無眼隨時會丟了性命,不比禁軍侍衛體面又安全,「難道是他家中的安排?你可打探詳細了?」
文馨搖了搖頭,「奴婢就是為了打探清楚所以才回來晚的,聽別的侍衛說是他自己要去的,年後就動身,邵侍衛職位不高,邵家又有不重視他,在軍中只做了個佐領,那是要在沙場上衝鋒陷陣的啊!」
門外『噹啷』一聲,文馨打起門簾,只見語彤滿臉淚痕的站在門口,滾燙的水壺落在地上,濺了她一身。
語彤顧不上燙傷的疼痛,幾步跪伏道葉菀面前,哭求道,「小姐您救救他吧,都是因為奴婢他才會走的,只要他能好好的奴婢怎麼樣都無所謂。」
葉菀的心像被揪住似的,一陣陣的疼,她拉起語彤,擦乾語彤面上的眼淚,說道,「語彤,聖旨已下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如果不去那就是抗旨,邵侍衛恐怕連今日都活不過,有些事是你我都沒有辦法改變的。」
語彤似是慢慢接受了的事實,雖然還在流淚但卻不再哭泣出聲,安靜的面上是無盡的悲傷。
葉菀拉她坐在身邊,說道,「我答應你,一定想辦法讓你們在走之前見上一面,他心中有了牽掛定然會拼盡全力保全性命,他決定走也許並不是因為對你心灰意冷,也許他是要去建功立業,等到功成名就能為自己做主的時候才好風風光光的娶你。」
「真的嗎?」語彤的眼中又燃起希望。
葉菀握住她的手,笑著說,「是不是真的,等見面的時候親自問問不就知道了!」
紫竹軒雖小可除夕夜卻格外熱鬧,秋言和霏兒去跟宮裡相熟的小姐妹們玩了一日都回來了,小豆子去御藥房和他哥哥小聚後,也早早的回來陪著葉菀一起守歲,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就像普通的一家人似的。
華都中的炮竹聲一陣高過一陣,可宮中為了安全是不許私自燃放煙火的,不過每年在朝華殿前都會有一場煙火表演,煙花是昨日用了一整日才全部運進宮的,足足夠燃放一個時辰的量,站在華都中的任何角落都能看見。
除夕這一日景玄必須在沈千依的鳳儀宮守夜,葉菀倒是十分高興,帶著一眾人沒大沒小的嬉鬧。
突然,漆黑的夜空驟然明亮,緊接著『轟』的一聲,隨後又是一陣『辟里啪啦』的亂響。
小豆子推開寢殿的門,興奮的叫道,「放煙花了,你們快出來看啊!」
葉菀裹了件大氅便興沖沖地帶著眾人來到院中,只見漫天五顏六色看得人眼花繚亂,就像白日裡的華宮一樣繁花似錦。
不知怎的,聽著熱鬧的歡叫聲,葉菀心中卻突覺悲涼,除夕本是閤家團圓的日子,可她卻與家人陰陽兩隔,思念雖深卻不能與人言說,那種苦悶日日與腐蟲蝕骨一般,在除夕這一日更甚。
語彤見她情緒突然低落,說道,「小姐是不是冷了,不如先回屋吧。」
葉菀回到寢殿隔著窗子看院中嬉鬧的幾個人,語彤沒有心思玩耍便安靜的在一邊陪著她。
見桌上的茶涼了,語彤起身到屏風後的茶室去沏茶,可過了許久也沒回來,葉菀不放心便去茶室看上一眼,打起門簾卻看見茶室的窗子敞開,語彤正瞪大了眼睛盯著窗外。
見葉菀進來,語彤亟亟的將她拉倒窗前說,「小姐快聽聽,牆外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聽她這麼一說葉菀才隱約聽見,像是許多雜亂的腳步聲,紫竹軒坐落在宸佑宮的西南角,寢殿後面十幾步的牆外便是一條通往宮外的小路,這條小路連接的宮門從不開啟,除非是入夜常幀門下鑰後有不得已的情況才會打開。
文馨幾人回到寢殿後,見屋中無人便也尋了過來,聽到這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方纔的喜悅全被緊張所取代。
「會不會是有反賊闖進宮了?」
霏兒的話將眾人嚇出了一身的汗,葉菀看了她一眼道,「別胡說,南周才建國幾年,百姓們一直安居樂業,哪會有什麼反賊。」
眾人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小豆子突然出言道,「會不會是太醫院的人?今個兒下午,奴才在御藥房時聽見碧霞宮來人說,梅才人覺得肚子不舒服,拿走了幾幅安胎藥。」
葉菀眼皮突地一跳,心中覺得不安,「怎會是宮人去拿藥?沒有太醫去看看嗎?」
小豆子鄙夷的一笑,「梅才人是作繭自縛,她以前總是說肚子不舒服召太醫去看,結果每次都是虛驚一場,今個兒是除夕,太醫院只有兩位太醫留職,一位在鳳儀宮以備皇上有不時之需,還有一位一早就被景太妃叫去了,皇上現在冷著梅才人,也沒有人願意冒險去為她驚動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