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暗,窗外已經燃起宮燈,光亮透過薄如蟬翼的窗紗照在床頭,也應亮了葉菀圓睜的雙目。
她早已脫去華服,摘下滿頭的珠飾,靜靜臥在床上,心中極度乏累卻怎麼都睡不著,由於沒吃晚膳,肚子也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下午文馨幾人被她從寢殿攆了出去,想必她們此刻正站在寢殿門口,留心殿內的動靜。
葉菀翻個了身繼續躺著,雖然腹中空乏可還是懶得起身,心想睡著了就不會再感覺餓了。
可白日發生的事反覆在腦中重現,攪得人心緒不寧,一點睡意都沒有,葉菀吁出一口氣,索性做起了身認真回想。
這些時日,藍雪衣總是出其不意的出現,每次都有恰當的理由,讓人找不出破綻,可葉菀堅信,一個人若總是無端的讓人懷疑,那這個人必然是有問題的。
問題在哪呢?葉菀捂著額頭久久沒有頭緒,這一世她還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之人,哪怕面對景玄也沒有這樣費心。
突然,她想起下午讓文馨去松青閣打探消息的事,卻被半路殺出的藍雪衣攪的忘了,也不知孫美人有沒有大礙。
她想喚文馨進來問一問,可是想到自己下午時的態度,又覺得有些愧疚,只好作罷,心想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早問晚問結果都一樣,不如等明日再說,便又躺了下來。
也許是太累了,葉菀的意識漸漸模糊,困意如潮水一般襲來,隱約中似乎聽到殿門開啟的聲音,可她實在懶得睜眼,想必應是文馨和語彤她們,便沒有去管。
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淡淡的香甜,讓人心緒寧靜,原本睡的十分不安穩的葉菀也慢慢勻了呼吸,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中是一片無邊的花海,葉菀站在花海中央四處張望,花香縈繞在身邊,熏得人眼皮沉乏,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裡還有其他人在,只是搜尋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任何發現。
突然,花叢的縫隙間似有人影閃過,葉菀匆忙追了上去,一路奔到山巔,只見一個人影背對著她,在懸崖峭壁旁凸起的岩石上,臨風而立,白色的衣衫被狂風吹得錚錚作響,彷彿隨時會栽下崖去。
不知怎地葉菀心中一陣抽痛,竟連氣也喘不上來,人影卻在這時轉過身,面帶微笑的看著她,那如女子一般妖媚的面孔,卻是藍雪衣。
藍雪衣張口似是在說什麼,可風從四周刮來,將世間所有的聲音吞沒,她想要靠近一些,這時,藍雪衣卻突然向後仰去,如一隻白色的翩蝶,飄落萬丈深淵。
「不!」葉菀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也驚得坐在床邊的人身子一顫。
她定眼去看,坐在床邊的,原來是穿了一身青灰色常服的景玄。
葉菀匆忙著起身下床行禮,景玄卻按住她,手指撫上她的額頭,溫柔的說,「做噩夢了嗎?朕看你睡中也緊蹙雙眉,聽董淨利說,你白日在湖邊受了驚嚇,是怎麼回事?」
葉菀伏在景玄的肩頭,許久才開口說,「下午的事,也許只是臣妾多心了,倒是皇上如此掛念,讓臣妾心有不安。」
景玄也知曉了此事,想必是文馨她們擅自做主讓董淨利傳的話,葉菀不禁在心中怪幾個丫頭多事,如今她在後宮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何苦還要再掀風浪,可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讓景玄知道她因太過得寵而受了委屈,心中便會對她生出愧疚。
在宮中,即使是帝王心中的愧疚,也足以讓一個女人站穩腳跟。
景玄歎息著將她攬在懷中,柔聲道,「朕知道你懂事,不願讓朕煩心,可若不嚴懲這次的事,保不齊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今日可看清要推你下水之人的面孔了嗎?」
葉菀緩緩的低下頭,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都怪臣妾無能,慌亂之中讓那個人跑了,臣妾一時心驚,並未看清那人的模樣,只知道是個內侍。」
景玄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一軟,「你放心,這件事朕一定會為你做主!」
葉菀惶恐的拉住他的衣袖,說道,「請皇上不要再為臣妾大動干戈,菀兒如今日日陪伴皇上身邊,已覺心中愧對眾姐妹,如若再因菀兒挑起事端,日後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宮中姐妹了。」
景玄蹙眉想了一瞬,終是妥協道,「好,那這次便依你,可若是再有下次,朕絕不能姑息!」說著,憐惜的吻上她光潔的額頭,手掌探進絲薄的中衣,上下遊走。
葉菀心中『咯登』一下,『玉玲瓏』雖然時刻隨身帶著,可弱化心智的藥卻沒有準備,難道這一次要她將景玄打昏不成。
葉菀慌忙推開景玄,不敢抬頭看他眼中的不悅,聲若蚊蟲的說,「臣妾今日身子不適,皇上可否到別處休息?」
景玄沉默了一陣,許久後歎息一聲,「朕知道驟然得寵讓你心中不安,朕今日便到別處,你安心睡吧。」說罷起身走出寢殿。
殿外董淨利帶著一眾宮人候著,見景玄出來後忙上前問,「皇上今日不在紫竹軒歇息嗎?」
景玄點了下頭,「去成德妃的長信宮吧,朕許久沒見過她了,今日推萱貴人入水之人,你暗中查一下,不必大肆宣張,查到後立刻來告訴朕。」
聽著景玄的御輦越走越遠,葉菀終於鬆了一口氣,蜷縮著雙膝坐在床角,回想方才夢中的情境。
文馨點亮寢殿中的火燭,見她愁容不展,擔憂的問,「小姐,皇上怎麼沒留下來?走的時候神情也不太好呢!」
葉菀垂下眼簾,「沒什麼,皇上見我精神不好到別處歇著了。」說完又看向窗外,「現在是幾更天了?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現下三更多了,皇上聽說小姐受了驚嚇,處理完政事近三更了還過來,皇上可是把您放在心尖兒上呢!」
葉菀在心中冷笑,若是真放在心尖,哪還用等到處理完政事才來,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恐怕只有江山和權利,女人只不過是他生活中的一劑調味品罷了。
文馨不明白葉菀為何露出不屑的神色,可又不能真的開口去問,替葉菀掩好了被角後,便心事重重的退出了寢殿。
葉菀不是沒發現文馨的異常,只是日日帶著面具生活,實在心力交瘁,所以在信得過的人面前不想再費力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