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耽誤了一段時間,等葉菀到達長春閣時屋中已經坐滿了人,幾乎都是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偶有幾個年紀稍長的,看樣子是宮裡的老人了。
主位上坐著一個臉頰尖削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一身湖藍色錦緞綾羅價值不菲,高高的齊燕髻彰顯著身份的不同,想必此人便是李順儀。
葉菀上前福身道,「嬪妾紫竹軒萱常在參見李順儀。」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皆向她射來,葉菀恭順的半伏下額頭,不想刻意張揚。
人群中傳出一聲輕笑,眾人的目光立刻移向那個人,只見坐在下首第一個位置上的嬪妃掩口笑道,「這不就是那個商家秀女中唯一獲了封號的嗎?還以為多受器重呢!竟也被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皇后娘娘可真用心呀!」
眾人見她竟敢公然奚落皇后,皆屏氣寧聲不敢隨意搭話,李順儀面上一陣不悅說道,「周嬪若是住的不順心大可請旨離開我這宸佑宮。」
周嬪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你的宸佑宮?李順儀不是糊塗了吧,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成主位娘娘了?別忘了你只是個從四品順儀,若說日後能晉陞主位娘娘···」周嬪環視了一周,最後將目光定在葉菀身上,「我看萱常在資質不俗倒是比你有可能呢!」
葉菀滲出一身冷汗,不想一進門便成了別人爭鬥的炮灰,福身向周嬪說道,「姐姐折煞嬪妾了,嬪妾蒲柳之姿哪能與各位姐姐相比,嬪妾剛入宮資歷尚淺,還不知能否有幸面見聖言,姐姐就莫要取消我了。」
周嬪起身走到葉菀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入宮的時日長短和聖寵深淺往往都是成反比的呢!正所謂紅顏未老恩先斷,在這宮中可比比皆是!妹妹們就自求多福吧!」說罷旋身而去,留下一屋子的人驚愕不已。
葉菀注意到周嬪說這番話時幾個年長的嬪妃面色寂寥,就連李順儀也不例外,想來這宸佑宮住的都是些久居無寵的嬪妃,新進的嬪妃們見了這種情況心中也不舒服,皆為日後的生活擔憂。
眼見眾人的情緒低落,李順儀清了清嗓子問道,「人都到齊了嗎?」立刻有宮人上前回話,「都到了,只除了孫美人和剛剛走掉的周嬪。」
李順儀冷哼一聲,「孫美人就不用管了,至於周嬪,她愛怎樣就怎樣吧,各位妹妹以後也少跟她來往,免得像她一樣討人嫌,被皇上連貶五級還不知收斂。」
連貶五級!葉菀在心中一算,想不到這位周嬪原來竟是位貴嬪,難怪不把李順儀放在眼中。
李順儀接著說道,「我雖不是宸佑宮的主位娘娘,卻也是位分最高的,宮中一向最講究禮法,你們日後雖無需日日來請安,但初一十五這種大日子必須要到。」
眾嬪妃皆福身稱是,李順儀滿意的點了點頭,可看向葉菀時卻又緊蹙起峨眉,「萱常在選秀時頗受器重我也聽說了,可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像今日這種遲到的事如若再發生,可就別怪我依宮規嚴辦了。」
葉菀不明白李順儀為何會突然針對她,難道僅僅因為周嬪的那幾句話嗎?
來不及多想,葉菀恭順的福身答道,「嬪妾知錯,謹遵順儀教誨。」
可李順儀卻沒有打算放過她,挑了挑尖細的眉毛說道,「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萱常在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罰你給各位姐妹斟茶倒水吧,說了這麼半天想必大家也都口乾了。」
說著向旁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宮人將茶壺遞到葉菀面前。
葉菀微微蹙眉沒有伸手去接,就算真要因遲到之事罰她,頂多也只是罰俸而已,斟茶倒水是低等宮人才做的事,李順儀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看來是有意要折辱她。
如果真是因為周嬪的幾句話而記恨她,那這位李順儀也只是個小肚雞腸成不了氣候的人,可葉菀總覺得哪裡不對,李順儀怎麼樣看也不像一個如此蠢笨至極之人。
眾人也都感覺到李順儀對葉菀的不善,有的心中雀躍等著看熱鬧,有的膽小怕事唯恐殃及自身,總之沒有一個人敢挺身為葉菀說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歷來都是宮中之人的處事之經。
葉菀本無意展露鋒芒,可無底線的委屈求全也不是她的性格。
正當她要開口拒絕時,門外卻匆忙的跑進來一個內侍,急急火火的樣子,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李順儀見自己的宮人在眾嬪妃面前失儀,面上有些掛不住,厲聲道,「放肆!沒見我與嬪妃們說話嗎,還不快滾出去!」
小太監被嚇得一哆嗦,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奴才知罪,可奴才···奴才剛才聽說,二殿下遊歷回宮了,現下恐已進了宮門。」
李順儀聞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抬步便要向外走,可想起眾嬪妃還在這坐著,潦草的敷衍道,「今兒個我累了,你們都回吧。」說完也不管眾人逕自快步離開。
回到紫竹軒葉菀草草的用了些吃食,閒下後回想在長春閣發生的事覺得疑點頗多,便喚來秋言和霏兒問道,「你們在宮中多少年了?」
秋言想了想答道,「奴婢和霏兒皆是幼年入宮,在宮中已有八年多了。」
葉菀點了點頭,「那你們可知道長春閣的李順儀是什麼來頭,她平時待別的嬪妃也像今日這般苛刻嗎?」
霏兒答道,「奴婢們進宮時李順儀就已經是順儀了,其實奴婢們身份卑微很少能見到順儀,並不知道她的脾性,不過···」
霏兒看向秋言,像是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秋言衝她點了點頭道,「有什麼就說什麼,咱們既然跟了常在,便於常在榮辱與共,沒什麼好隱瞞的。」
霏兒得了首肯繼續說道,「其實李順儀原本是皇后宮裡的女史,聽說還是皇后的閨中好友,也不知怎麼得到皇上的寵幸被封為順儀,只是恩寵並沒有維持多久,後來連皇后也不待見她了,就被遣到了宸佑宮居住。」
沈千依的閨中好友?葉菀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面孔,「是李謹!」
霏兒面露驚愕,「常在怎知李順儀的本名?」說完便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縮到一邊不敢再出聲。
葉菀沒有責怪她,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在她的印象裡,李謹是個知書達理的靦腆少女,雖然樣貌不及沈千依傾國傾城,可猶自有一番大家閨秀的優雅淡闊,再看今日的李瑾,哪還有當年的半點風韻。
葉菀搖頭歎氣,想這宮廷到底是個怎樣可怕的地方,竟能讓人有如此之大的改變。
秋言打斷她的思緒說道,「奴婢還有一事,雖然不能確定是真是假,但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葉菀點頭,「不妨說來聽聽。」
秋言謹慎的和好門窗,刻意壓低了聲音,「十三年前皇后與李順儀一同有孕,並在同一天生產,可李順儀的孩子一出生便死了,所以她才將皇后的孩子當成親生的一樣疼愛,可宮中還有一種說法,皇后娘娘當年並沒有懷孕,二殿下實際上是李順儀的孩子。」
葉菀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極有可能就是事實,也明白了李順儀今日為什麼會刁難她,看來這一切都是沈千依的安排。
秀女進宮後的居所都是由皇后指定,沒想到沈千依對前世的她竟如此忌諱,連一支相似的玉釵都容不得,看來只要有沈千依她在宮中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既然躲不過也無需再躲,那便看看這一世究竟是誰更厲害!
葉菀心中早已摩拳擦掌,方纔的那一點點擔憂早已被淹沒在了復仇的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