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車趕來的千赫,才一下車,就看到一窩蜂的人頭,拼了命的往外跑。
他趕緊抓住一個個人問:「發生什麼事了?」
「失火了,失火了。」被他拉住的人,語無倫次的說完,便摔開他的手轉身逃命。
失火?千赫抬起頭看著眼前高高聳立的大廈,完好無損,根本無任何異狀。怎麼會失火?
「失火的樓層是幾樓?」他又抓起一個人逃命人的肩膀問。
「五樓,五樓……」
五樓?那是新聞發佈會的地方!傲雪!
他不想那麼多,埋頭就往內沖,才跑幾步,便遠遠地看到前方出現的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藍帥?
再看看兒子旁邊的那個男人,俊峰?而他的手中,正抱著自己心繫的人。
「傲雪怎麼了?」他快步迎上去,看著睜著茫然空洞眼神的傲雪,焦急地問。
「媽咪可能是嚇著了,我們先離開這裡。」藍帥很配合地回答他的問題,腳下仍然沒有停止前進。
「好,先上我的車,傲雪給我。」說著,千赫便伸出手向柏涵,示意他交人。
俊峰冷掃他一眼,並不理會。
「你……」
「好了不要爭了,還是先帶媽咪離開這裡再說吧。」藍帥不想去關心這些,他現在的眼裡心裡只有媽咪,她的表現,很讓他擔心。
「先送她去醫院。」臨危不亂,他鎮定地對兩個男人下命令。
「上我的車。」聽了兒子的話,千赫也不再堅持,忙轉身走向自己的車,為他們打開車門。
俊峰也不反對,抱著傲雪鑽進後座。鬆不開手的藍帥緊跟其後。
當都坐穩後,千赫快速地發動車子,整個車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裡,將身後的喧鬧的人群以及危險,全部拋掉。
……
「傲雪……」
「尹傲雪!」
……
一臉焦急的林軒,站在一堆瘋了一樣的人群裡,不住地搜索著傲雪的身影。
跟一群往外湧的人不同的是,他不僅不急著逃命,反而拚命的抓過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扳過她們的臉。當認真地確認過不是傲雪後,便毫不留情的揮開。
就這樣,他不管不顧地在人群裡穿梭。找著傲雪。
「林導演,林導演不要再找了。」一個工作人員緊緊的拽住他的手,阻止他再盲目的搜索下去。
「失火了,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如果不是擔心他,如果不是人太多擠不出去。他早就走了。
林軒根本不聽,仍然積極找尋著。
「導演……」
「失什麼火!警報是假的。」轉過身嚴聲交代後,他揮開拉著他的阻礙,繼續搜索著傲雪的影子。
會拉火災警報,那只不過是他想出的權宜之計,當時的眾多記者就跟瘋狗一樣。圍著傲雪,別說說話的機會,就連喘氣都很困難。
場面一度混亂。而他又無法搭救,無奈之下,急中生智,他想到了製造更大的混亂來引開那群蒼蠅。
只是沒想到,混亂是製造了。可是傲雪卻也丟了。
先被攻擊,再又是傳出火災。他相信以傲雪的性格,早已嚇的魂飛魄散,六神無主,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她,帶她離開這裡,再來跟她好好解釋。
「啊?」被他的話唬的一楞的工作人員,一時腦子轉辦公彎。
假的?
……
「醫生,怎麼樣?」來到醫院,醫生給傲雪打了鎮定劑,詳細檢查後,正起身還未摘口罩,身後的三個大小男人,皆焦急的問。
「嗯,病人暫時無大礙,只是驚嚇過度,受的刺激太深,所以才會一時這樣,已經給她打了鎮定劑,等她睡一覺後,應該就沒問題了。」醫生一邊填病例表,一邊頭也不抬的說著情況。
呼……似乎聽到了三道鬆口氣的呼吸聲。
「好了,家屬去門診辦手續。」說著,遞出一張單子。
三隻手同時去接。
醫生眉頭一挑,微微一笑。「大人去交費。」眼前這個小男孩真是可愛,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
「我是病人的兒子,也是媽咪唯一親人。」不瞞醫生小看,藍帥昂頭高聲宣佈完,還不往挑釁地看著千赫的方向。
「那你父親呢。」
「我沒有父親!」
這樣。醫生一陣錯愕。
「醫生別聽他嚇說,我是他爹地。我去辦手續,臭小子,乖乖呆在這裡守著你媽咪。如果她突然醒來要是沒看到你怎麼辦!」千赫一把奪過單子,低頭恐嚇著兒子。
聽他這麼一說,藍帥果然遲疑了。
確實,媽咪萬一醒來沒看到他,會抓狂的。
千赫滿意地點頭,拿起單子邁步離開,「我很快就回來。」
「小朋友,不聽爸爸話的小孩不是好孩子哦!」醫生誤以為他是在跟自己父親耍脾氣,臨走前不忘慈愛的笑稱。
「他不是我爸爸!」對著醫生的背影,他大聲的否決。可是對方,彷彿並未有興趣聽他解釋。
該死!藍帥很不爽的撅嘴跺腳,盡顯孩子氣。
他不是我爸爸,我跟他沒關係!!!
他在心裡,執著的叫上無數遍……
「那些該死的記者,竟然把雪姐嚇成這樣,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俊峰往著前方病床上,正閉眼熟睡的傲雪,咬牙切齒的說。
「那些瘋狂的記者確實恐怖,可是還不至於會讓媽咪這樣。」同樣看著病床的藍帥,小聲接口。
「那是什麼?」
「是火災,媽咪怕失火。」看著就連睡覺都眉頭緊蹙的媽咪,藍帥一臉心疼。
「因為在我小時候,我們家曾經失過火,而當時只有我一個人被困在房間……」
緩緩地,他開始回憶那段被他遺忘。差點就要埋入深土的記憶。
辦好一切手續,再回來的,聽到兒子的話,頓時停步,安靜地聽著他的敘述……
那是我才剛開有記憶的年紀,應該有快4歲了!
傲飛因為當時手術後遺症,所以經常要按時到醫院做康復治療而且又要料理公司的一些事,時間很緊迫,不能每時每刻都在傲雪身邊開導。那些年藍帥有印象的媽咪要不就是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沒有目標沒有表情。只有傲飛和他在的時候才勉強的擠出一些笑容,要不就是偷偷的流淚。
因為常年的積累,她納下了抑鬱症!對身邊的事物總是患得患失的!因為傲雪不想把傲雪特殊的身份暴露在人前。又因為想讓傲雪得到更好的治療,所以他就暗地裡在一所有名的心理治癒中心附近買了一座房子,請了好幾個傭人以便在他不在的時候可以照顧她們母子!
傲雪每天總是很擔心傭人帶藍帥出去玩會發生意外,甚至是自家的花園都會擔心他會不小心消失了。為了讓她放心,懂事的藍帥總是一再向她保證自己會一整天在家。會乖乖地不出去,不會亂跑。
那一天,傲飛剛好因為一些事趕往菲律賓,臨行前一再交代傲雪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可是她總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她不能讓自己平靜,於是跑去了心理診所找醫生。
可是當她回家後。才一走到離家不遠的附近一帶,就看著一群人瘋狂地往前面跑去,還在熱烈地議論著什麼。
「真是的,這裡都是豪宅區!這麼連排燒了好幾棟,這得損失多少錢啊!聽說還有個小孩。都燒成焦碳了,好可憐……」
「就是啊。這裡的住戶家裡都有傭人,自己都不帶孩子,這著火了傭人當然顧自己的命啦……」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聽著時時飄進耳朵裡某些刺耳的詞言,以及很奇怪的片段,傲雪緊拉住一個人,問著原因。
「你沒看見嗎?前面那幾棟樓發生火災,消防車,警察什麼的全來了,聽說死人了,有個還是小孩,很慘的……」
「火災?」傲雪驚訝的反問,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往過去,才發現,前方遠遠的半空著,正一團又一團的滾滾黑煙糾在一起,籠罩著半片天空,揮散不去。
而在那幾棟房的前面,也站滿了一群黑壓壓的人群,好幾輛消防車停在那裡,警車,救護車,都在,而那連排的幾棟正在冒著火星的樓……
碰,她提的包包隨著她的手一鬆滑落到地上。
「帥哥……」她飛也似的奔上前,不住地叫喊著兒子的乳名。
「對不起小姐,裡面危險,你不能進去。」好不容易撥開微觀的人群,擠在了最前面,可是警察卻伸出手將她攔下,冷冷開口。
「拜託你,讓我進去,我家就在著火的那其中一棟。」傲雪一臉蒼白慌亂,死死的抓住警察的手臂,拚命求情。
「不行!你沒看見這樓上的火有多猛嗎?現在消防員正在竭力滅火以及營救裡面的人,你這時候進去不是添亂嗎?」
「那你告訴我現在什麼火情?」
「那邊開頭的第一棟發生爆炸已經整棟毀了,接著連著影響燒到了第二第三棟……」
「我家就在第三棟!」傲雪悲痛的大喊,「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兒子在裡面……」
帥哥總是乖乖的呆在家裡面自己玩,而且只喜歡一個人呆在三樓玩,著火了,那些傭人不知道會不會上去把他帶出來,如果沒被帶出來,就算沒被火傷著,可是,可是那麼濃的煙他肯定不能呼吸了,不行,她一定要過去!
「不行,小姐不行的,你再這樣,我就……啊!」不等他說完,手上突然一陣刺痛,痛的他慘叫出聲。
傲雪壯著膽子朝著警察的手臂咬下一口後,成功越過障礙線,可還沒踏出幾步,手就被人從後一抓。
喀嚓。
「對不起,小姐,請原諒我這麼做。我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一邊說著,被她咬過的警察為她鎖上手銬。
「你幹嘛鎖我。我兒子在上面,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傲雪慌了,也開始清醒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小姐,你就聽警察的話吧,你看這火多猛啊,過去的話肯定凶多吉少的……」圍觀的人群中,也發出勸阻的聲音。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我的帥哥,帥哥還在裡面……」
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外颮,無論傲雪怎麼掙扎,可是被鎖靠在一旁欄杆上的她就是無法掙脫手拷。
「我求你,我求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我兒子在裡面……」她絕望的哭喊,可是卻沒人敢放她。
「這是……」
兩名消防員抬著一個黑油袋從那幾棟房的方向走過來來。
「小孩遺體。」簡短的四個字,有著無限的悲涼。
喝……現場頓時倒抽口涼氣。
「有錢人,命好啊!可是這太好命了。孩子不自己帶其實就是不妥當,這世上哪有哪個外人會比自己親身父母更看重孩子的!看看吧!這不就出事了……」
「什麼?」傲雪臉色巨變,一臉死灰。盯著那端黑漆漆的東西,嘴唇顫抖,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我兒子,你們一定弄錯了。這不是我兒子……」
眼淚不受控制的直線下落,她不信。
「小姐,你先別激動,遺體目前被燒的面目全非,我們還要通過dna化驗才能確定死者真實身份……」
「你們在哪裡找到他的?」傲雪不聽這些,她死死地盯著那團東西,失神的問。
「在第二棟跟第三棟連接處……」
「那是我家附近,是我家附近!啊……」在聽到這兩個字,她的情緒終於崩潰,放聲大哭,她想奔上前去,無奈卻被鎖住,無法動彈。
「放了我,你們放了我!那是我兒子,是我兒子!!!!」她一臉暴怒瘋狂,面目甚至有些可怕起來。
聽到她的話,身後的警察趕緊給她開了鎖。
「帥哥!」一獲得自由,傲雪就奔過去,撲倒在那個遺體上,放聲大哭。
顫抖的雙手,緩緩的掀開白布,出現在眼前的,只是一個面目全非的殘骸,可是那被燒的漆黑的小小的頭骨,可以看出,確實是一名小孩。
傲雪眼淚啪嗒一滴,落在那屍體上,她的手,顫抖地撫上小孩隱約的臉,「帥哥,你乖啊,你答應過媽咪的,要很乖,乖乖在家等媽咪回來的。」
「你不要睡,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媽咪,就一眼啊,看一眼,等舅舅回來了,媽咪帶你去吃好吃的,去看你最喜歡的電影!」
「帥哥,媽咪以後再也不會忽虐你了,媽咪以後重新做人,在家裡好好陪你,好不好?」她的手順著那些不完整一路往下撫摩。
「帥哥,你聽話啊,你不可以這樣對媽咪的,你走了,媽咪怎麼辦?媽咪除了你舅舅外,就只有你了,帥哥,媽咪只有你了啊,你不能也不要媽咪,帥哥,你醒來啊,醒來好不好?」
「我求你啊,媽咪求你了,你醒來吧,你不可以這麼殘忍,帥哥,你醒啊,帥哥,你醒啊……」
到最後,她終於承受不住悲慟,整個身子不住顫抖,如秋風裡的落葉,飄飄蕩蕩,孤零惹人憐憫,最後輕輕靠在殘骸上。
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沒有人阻止她,沒有人想拉開她,所有的人,看著此刻的她,都一臉悲傷之情,有的忍受不住,失聲痛哭,連一旁的錚錚男子,都禁不住眼圈微紅。
這個女人,看起來那麼年輕,頂多二十二歲,可是她卻是一個小孩的母親,而現在這個小孩,卻永遠的離開了她。
「媽咪?」
「媽咪。」
出去打電話給她回來的藍帥老遠就聽到有人議論,有個年輕女人的孩子死了,現在哭的死去活來……
小小年紀的他心裡有種感覺,不顧一切,利用身材優勢,鑽進現場,站在此刻正哭倒在遺體前的女人身後。
傲雪一怔,死死地看著眼下的殘骸。「帥哥,你在叫媽咪?你還魂了對不對?」
還魂,小小的藍帥不懂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想一定不是媽咪說的那意思。
他想了想,伸出手扳過媽咪的臉,迫使她看清楚自己。
「媽咪,你轉過頭來看看我,那個不是帥哥,帥哥沒死。」
……
聽著兒子說著那些他不曾參與,辛酸艱難的過往,聽他回憶著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想像著他們當時的生活,想像著身處危險時,藍帥的無助不安,想像著傲雪,在誤以為兒子沒了的時候,她的悲慟絕望。
千赫的愧疚跟心痛,無限滋長,他雙手垂在身側,握的死緊。
「你,是怎麼獲救的?」他慈愛的目光,飽含愧疚,不自覺的伸出一隻手,撫上兒子的頭。
藍帥一怔,楞楞地轉過頭仰望著他,默默地與他對視。
很久後,才緩緩開口,「聽到火災後,由於我在頂樓,傭人們急於逃命都向門外跑,沒顧的上我,我自己從樓頂摸著煙霧拚命往外跑,所以得救。」
看著兒子小小的臉龐,他明明只有九歲,可他卻有著超齡人般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