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呆在這個石洞裡對時間的感覺似乎都遲鈍了。所以當康老四帶人找到的時候我以為過去了五六個時辰結果不過兩個多時辰而已。
說起來康老四也算得上兵貴神!
一如我所料崖上趙三留和他手下的人早已人去屋空連根頭都沒留下空蕩蕩的屋子就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當然也沒絲毫的線索可供追查。
接下來的戲碼自然就是我和葉朝之平安脫險康老四對葉朝之讚不絕口紫菀對葉朝之感激涕零。
說來說去都是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內容和過場所以我懶得再跟著瞎攪和哈欠一打就在紫菀的陪同下回了沈園。
折騰了一天一夜我渾身上下髒的也夠可以了。紫菀貼心早就命人備下了洗澡水我往澡桶裡一躺被熱氣蒸得暈暈欲睡。
洗去一夜的疲勞我趴在床上紫菀充分揮了她精到的按摩本事替我一寸一寸消除肌肉的酸痛。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更何況是紫菀這個八卦達人!她沉默了差不多三分鐘我估摸著也該到極限了果然——
「紫菀護衛不力讓侯爺受驚——」
「停!」我毫不猶豫的打斷她的話茬「廢話少說想聽什麼直接問。」
「昨夜您真的是和葉相在一起過了一夜?」紫菀問的又快又迅明顯是早就想好很久。
……我翻白眼「前有懸崖後有追兵只好躲在山洞裡權宜之計而已。」
「可是……」紫菀猶豫了一下繼續問道「您的身份……」
「他沒現。」我撒了謊。
在來時的路上葉朝之可以說就已經覺了我女孩子的真實身份可一直不曾言語聲張顧忌的是什麼呢?他不是軒轅流光讓我沒有那種不安和難以預測的感覺但是……終歸不舒服……
自己的秘密被別人掌握在手中怎麼想都覺得心裡堵得慌!
可是……他卻吻了我……
想到清晨的瘋狂我不由得耳根子有點燙一旁紫菀又異常感興趣的湊了過來。
「主子您臉有點紅呢。」
「……」
我白了她一眼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嚴肅的開口「和葉相藏了一晚上的事情不許告訴老徐娘……太后聽見沒有?」
「可是……」紫菀聞聽有點猶豫。
我臉色一沉「你敢說出去我就把你送給康王爺!」
「嚇?」下江南的路上紫菀被康老四騷擾的明顯心有餘悸被我這樣一威脅連臉色都變了連忙使勁點頭表明忠心和立場「我絕對不會告訴太后的!」
「乖∼」我滿意的咧嘴一笑回頭繼續享受紫菀的按摩。
紫菀是個嘴巴閒不住的傢伙安靜了不到十秒鐘又開始唧唧呱呱「不過主子總算是有驚無險呢那日刺客抓走了侯爺紫菀真是擔心死了可怎麼也查不到主子的下落。」
「連康老四……呃康王爺也查不到?」我問。
難道他們還不知道是鎮南王府景無染在背後指使的?還是說景無染偽裝隱藏的太好連康老四都給瞞了過去?
康老四雖然看起來神神鬼鬼傻傻缺缺的畢竟不是蠢蛋鎮南王府一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又隱瞞了多少?或者換句話說他已經計劃好了多少?
我正在心裡暗自琢磨耳旁紫菀還在喋喋不休。
「……後來有人送來了侯爺隨身的斷水劍並指名要葉相一人前去如若不然就要對侯爺不利。」
……什麼如若不然就對我不利?那趙三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著還想順帶抓個葉朝之做陪葬!
不過說起來……
「紫菀你知道葉相會武功一事嗎?」
「知道啊葉相文武雙全是滿朝上下皆知的事情。」紫菀回答「只是當時他說怕刺客對侯爺下毒手堅持一人前去謝絕了康王爺要派人暗中跟隨保護的好意而且……連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沈園都不知道呢。」
葉朝之當然不想康老四派人跟著!趙三留雖然對他有誤會但葉朝之念著師兄弟感情不想陷趙三留於不利的境地自然不願多出人攪和進來只怕就算康老四暗地裡派人監視他的行蹤憑葉朝之的本事要甩掉盯梢的尾巴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我迷迷糊糊的想。
紫菀按摩的力道恰到好處溫熱的手掌過處原本酸疼緊繃的肌肉漸漸鬆弛下來我舒服的長長吐了口氣打算閉上眼睛小寐一會兒可腦中電光火石般忽然閃過一個疑惑已久的問題。
記得以前看武俠小說都寫習武之人練有黑夜視物的本事昨晚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我又沒近視眼又沒散光的都完全看不見崖壁上有山洞那葉朝之是怎麼看見的?難道真的就像武俠小說上寫的一樣能在黑暗中看東西?
「紫菀你有沒有聽說過練武的人練有黑夜視物這本領的?」我顧不得再享受按摩一個翻身起來就問。
「當然聽說過啊趙錢孫李他們不都全有這本事?」紫菀心不在焉的回答「以前倒是聽李四提起過說這黑夜視物是習武之人必練之功所以……」
紫菀後來說了一些什麼我都全沒聽進去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黑夜視物是習武之人必練的功夫那葉朝之……不是也能在黑暗中看清楚東西?
那麼說來……昨晚在山洞之中我赤身**的樣子豈不是全被葉朝之看光了去?!
想通了這點我頓時愣在那裡。
好你個葉朝之明明什麼都看光光了還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只有我一個人傻乎乎的還當真以為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免得尷尬呢!而且……而且……最火大的是明明知道他佔盡了便宜去我還不能興師問罪難道要我指著他鼻子問昨晚是不是都把我全身看了個遍?
就算我臉皮再厚這樣的話也問不出口!所以啞巴虧是吃定了!
可越想心裡越覺得憋氣啞巴吃黃連雖然有苦說不出但鬱悶和不滿還是可以表達出來的。一回頭紫菀正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的問「主子可是想到了什麼?」
想到什麼?我能想到什麼?這口黃連味道真是不錯的很!
我氣不打一處來很無恥的來了招遷怒。
「哎喲!」
趁紫菀不注意我一腳踢在她的屁股上紫菀沒有提防順勢就滾到了床下。兩人正在嬉鬧間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趙一的聲音。
「小侯爺鎮南王府傳來消息世子失蹤了。」
景無染失蹤了?
我聞言顧不得再和紫菀鬧騰揚聲問道「何時的事情?」
「就在今晨康王爺率人出城接應侯爺之時。」
沒有我的命令趙一不敢進房來規規矩矩的在門口匯報。
我和紫菀對看一眼翻身起床紫菀早取來了衣物和往常一樣替我更衣梳洗挽好頭剛跨出房門迎面看見康老四頂著一張白慘慘的臉衝了過來。
紫菀條件反射就往我背後躲。
「四哥何事這樣驚慌?」我裝作沒看見問道。
康老四咧嘴一笑笑得我渾身寒毛倒豎。
「無月郡主要見你。」
這次換我想往紫菀的背後躲。
景無月確實來了卻不是探親訪友而是負荊請罪。
她洗盡了鉛華脂粉不施一身布衣裝束見我出來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跪在面前。
「無月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侯爺原諒仍斗膽前來懇請侯爺能饒過爺爺大恩大德無月沒齒難忘。」
她忽然來這一招倒讓我愣住腦子一時沒把事情想明白。
自我回來這幾個時辰康老四隻字不提鎮南王府和那些「刺客」而鎮南王府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還真是有點讓人摸不透了可現在景無月忽然上門負荊請罪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訴天下人此事乃是鎮南王府所為麼?
景無月不是傻瓜她為什麼要自己把自己置於險地?
我琢磨了片刻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轉頭看了看康老四見他一臉聲色不動眼神卻不似平時那樣迷糊而變得凌厲精明頓時明白過來。
康老四果然什麼都知道了只等鎮南王府沉不住氣他便有了動手的借口可景無月這招負荊請罪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景無月自己先放低姿態以「認罪」的形式把鎮南王府上上下下的性命交付我……或者說是康老四手裡看似兵行險著恐怕也是算準了她鎮南王府乃是江南一主景老爺子更是開國功臣考慮到無數因素就算是謝凌雲這個皇帝也不敢輕易對鎮南王府下手更何況康老四?
不過……這女人口口聲聲說的是「侯爺恕罪」而不是「王爺恕罪」擺明就是要把我也拖下水。
被綁架的人不是康老四而是我紅衣侯這事已經脫不了干係如今她又咬准了我難道是想我看在昔日幼時的情分上網開一面?還是只是單純的……借我這顆石頭過河而已?
看來這景無月年紀雖輕卻也不是全然的養在深閨人未識不懂人心險惡的那種繡花枕頭。
鎮南王府這口井明顯比看起來深的多呀!
我暗自歎口氣覺得有點頭疼見景無月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上前一步去扶她。
「郡主這是做什麼?請快起來。」
一旁康老四順竿子上「無月郡主忽然行此大禮豈不是折了老九的福?快請起快請起。」
景無月卻身子微微一晃避開了我的攙扶依舊跪的筆直「家兄一時鬼迷了心竅對侯爺不利如今侯爺平安歸來無月也放下心裡大石但欲害侯爺之罪自知難饒無月願代家兄一死只求侯爺看在爺爺年老病重的份上饒過老人家讓他安享晚年若能應允無月感激不盡。」
說完又叩了一個頭。
我頓感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她這番話一說難道我還真的能對鎮南王府下手不成?對那個老年癡呆的老頭子下手不成?對負荊請罪的無月郡主下手不成?
好你個景無月!明明被綁架的人是我被下了五步追魂差點丟掉性命的人也是我你幾句話一說倒顯得我若對鎮南王府計較就不是好人了!
嘴皮子輕輕鬆鬆的一磕黑白就掉了個個這本事還真厲害!
我回頭看了看康老四他臉色雖然如常卻閉著嘴不吱聲明顯是在等我開口。
再回頭看看葉朝之……不在?哦想起來了據說還在自己房間裡療傷呢。
沒有個可以商量主意的人景無月又盯緊了我我伸手抓抓後腦勺猶豫著開口「無月郡主你……可知無染世子現在的下落。」
想不到怎麼回答她乾脆就換個話題。
意料之中的景無月搖頭「家兄自今晨出府就再未出現無月也曾派人尋找可並沒有現蹤影。」
我想也是景無染做下這等事情已經夠讓鎮南王府背上個謀逆的罪名只是……那慘綠少年難道在做事之前就不曾考慮過萬一失敗的後果?還是說他覺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成功?
他哪裡來的這樣自信?
我大惑不解想這些彎彎繞繞的陰謀陽謀想得頭又開始疼乾脆懶得再想低頭見景無月還跪著八成扶是扶不起來了我開口道「郡主不知老王爺現在可知道世子的事情?」
聽見問起景老爺子景無月臉上露出些哀傷的表情來「無月不敢告訴爺爺知道爺爺年老體衰恐怕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我默然。
確實白人送黑人人間憾事。當年景無染父母到底是不是謝家皇室所害還有待查證但可以確定的是景老爺子在得知自己兒子媳婦死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沉重打擊可想而知如今難道要讓這白蒼蒼的老人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苦不成?
我承認我心軟。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雖然借屍還魂但在二十一世紀「洪藝」卻是已經死了留下了爸爸媽媽同樣是白人送黑人同樣是長歌當哭悲以為念天下的父母無論何時、何處傷心都是一樣的。
也許是想到這些的時候臉色洩漏了一些內心波動的情緒聽見景無月小聲的喚道「侯爺?」我連忙抬起頭來。
「郡主還是請先起吧世子一事本侯定會妥善處理。」
說完這句就落荒而逃把景無月丟給康老四去解決。
小半個時辰後我偷偷摸摸的探出頭來。
「無月郡主已經回去了。」康老四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晃悠腳。
我拍拍胸脯鬆口氣溜出來大模大樣的在康老四一旁坐下。
沉默了片刻我悠閒的開口「不知四哥是打算以皇上的名義接收江南兵力呢還是直接除掉鎮南王府?」
嗯∼這茶味道真不錯……
我在心裡默念一二三剛剛數完耳邊就傳來康老四的聲音「假如老九是四哥你會選擇哪樣?」
「可九弟確實不是四哥啊又怎麼知道四哥是怎樣打算的呢。」我抓抓頭皮道「鎮南王府久倨江南兵力名義上聽從朝廷皇室調遣但實際上若無皇命就歸鎮南王府全權調配長此以往假如形成了個割據的局面尾大難調頭疼的就會是謝凌……皇兄了所以才硬要九弟前來借拜壽之名帶個景無月回去也算是籠絡鎮南王府吧。」
康老四一言不嘴角微微揚起勉強算是一張笑臉。
「……不過如今鎮南王府出了這檔子變故我若是四哥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接收江南兵權。」
聽到此康老四才轉過頭來看向我眼神炯炯看了半晌才吱聲「哦?聽九弟這樣說莫非你已經有了安排?」
「來的路上九弟擅作主張已經命手下孫三李四帶著九弟的令牌去接收江南兵權了。」我面不改色的說完末了補充一句「自然是以皇帝的名義。」
意料之中的康老四臉色變了變可旋即又恢復平時那種浪蕩不羈的模樣「九弟倒是深知未雨綢繆之意啊。」
「四哥過獎了。」講了一堆話嘴巴干的很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潤潤嗓子「不過九弟冒失的問一句景無染景無月父母之死和皇上可有關係?」
「這事四哥不便多說九弟若是好奇等回京之後親自去問皇兄比較好。」康老四輕輕鬆鬆推了個乾乾淨淨。
看來從康老四嘴裡也挖不出什麼料了我起身回房。
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我雖然大概能猜到一些但攪和進去就是脫不開的麻煩所以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可我不找麻煩麻煩卻偏要找上你。
溜躂著回到房間紫菀靠過來就問「小侯爺景世子下落不明如今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要怎麼辦?」
我聳聳肩「錢二查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
「還沒有消息回來。」
「那就無妨。」我在書案前坐下同時對紫菀道「景世子身上牽著鎮南王府幾百條性命若是知道無月郡主負荊請罪甘願代兄受過的消息想必也沉不住氣的吧?」
「小侯爺的意思是?」紫菀狐疑的看著我。
我歎口氣「景世子雖然做事糊塗但也還算單純又滿腦子禮儀世俗這樣的人會是那種六親不認的白眼狼嗎?知道自己爺爺和妹妹被連累一定會出現的。」
話說到這份上紫菀恍然大悟「紫菀明白了這就去辦。」
「去吧去吧。」我揮揮手。
聽見紫菀腳步聲遠去我趴在書案上哀聲歎氣。
謝凌雲硬逼著我下江南擺明就是想來個一箭雙鵰嘛∼鎮南王府和紅衣侯府他都放心不下所以……也算是場考試了吧……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眼角瞥見一旁放著的斷水劍不由得伸手拿起。
景無染對我下手那日斷水劍並未鳴動脫鞘是因為當時的刺客並非針對我來而景無染也並未對我有殺氣所以不曾警主麼?
想不到自動報警器太過靈敏也不是好事嘛……
時間過去的很快轉眼就是傍晚我窩在床上正在嚴肅的思考要不要把晚飯變成消夜的問題侍衛來報。
景無染在城外望月崖等我。
至此到了攤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