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兒就是那個被海幽蘭救下的小女孩,被海幽蘭喚醒後,仍是極為驚畏。
海幽蘭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安慰著她。她很快接受了海幽蘭編織的故事:蕭凌天是她的未婚夫,在關鍵時刻,捨命與俠客二使過了幾招,雖然得到了俠客二使的考核,仍是被打得重傷吐血(這已經值得枝兒用一種近乎仰視的神情來膜拜蕭凌天了,聶家在方圓百里之內算得上威震八方,據說派個人出去都能挑別人整個山寨了,可是根本就沒有人能接住俠客二使一招半式啊)。
「不錯,這身手,也就夠資格上俠客島喝碗臘八粥了。」俠客二使這麼說著,揚長而去,扔下了俠客島牌子,這才保得她這個聶家唯一的血脈——人們都說,接到這個牌子上了俠客島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也有人試圖反抗,無一例外滿門滿派全家死光!
枝兒感動得痛哭流涕,哭了幾分鐘之後,她嚴肅地表示:「夫君,我會為你守節的!」
海幽蘭睜大了眼睛:「有必要這麼誇張麼?你才幾歲就守節?」
「我已經七歲了。放心吧,」
「那是虛歲吧?你也就五週歲大麼!守什麼節啊?這不是坑了你麼?我們估計不太可能成功回來,到時你找個人嫁了吧。」
枝兒表現得很惶恐:「是枝兒的錯,不應該疏忽了禮節。」
枝兒端了一杯茶給海幽蘭喝:「姐姐請喝茶。」
海幽蘭端過來就喝了:「謝謝,我正好口渴了。」
枝兒很認真:「姐姐放心吧,我既然入了蕭家的門,以後,我會守婦德的。我生是蕭家的人,死是蕭家的鬼……」
海幽蘭差點把茶水嗆出來:「你說啥?我,我是不是有點沒聽清?」
枝兒很認真地重複:「以後,我會守婦德的。我生是蕭家的人,死是蕭家的鬼……」
海幽蘭愕然:「怎麼會這麼突然的,我說小妹子,你讓我有點心理準備行麼?我跟你說啊,你就不用去了,我們把你托付給雪山派的白老爺子,」
枝兒委屈地:「莫非姐姐不願意承認麼?可是你已經喝了啊!姐姐能守的,我自然也能守。」
海幽蘭輕鬆地說道:「凌天要是死了,我才不會守什麼節呢,哼,沒這個可能的!夫妻麼,自然應該同生共死的,估計長樂幫、海沙幫、鐵叉幫之類的幫派,幫主更沒有捨身取義的覺悟啦。我找上門去,只要說我願意接俠客令,讓他們跪著把我捧上幫主位子他們都會同意吧!都同生共死了,也就不需要守節了。」
枝兒委屈極了,不斷地重複著:「可是你喝了啊,你已經喝了啊!」
海幽蘭疑惑地望望手上的茶杯:「是啊,我喝了,喝了怎麼啦?我救了你,你送杯茶來感謝我,我喝不得麼?」
剎那芳華捅了捅海幽蘭,悄聲道:「在這個時代,妾端茶給夫君的妻喝,妻喝了,就表示大房認可和接納了妾。估計這個儀式,她是打小兒見過的。」
海幽蘭仰天長歎,哭笑不得:「你不早提醒我,好吧,就算我認了。不過,你還得問過夫君的態度和對你的安排吧?」
蕭凌天苦笑,傳音:
海幽蘭柳眉一豎,嗔怒:
蕭凌天只得把黑臉唱了:「枝兒,你現在還小,不要為一個有去無回的人,耽誤了你的人生……你的情意,我心領了……這樣吧,我先把你托付給雪山派,然後,我們準備聯絡武林其它門派,上得島去,一舉剷除這危害武林三十年的大毒瘤!
到時候,如果我能回來,我就娶你,如果我回不來……事實上,我估計我肯定回不來了。
所以,你等我十年,十年後我不回來,你就再嫁吧。」
枝兒眼圈裡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她忍不住大哭起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嚷嚷著什麼,突然伸手把手指狠狠向臉上抓去。
海幽蘭趕緊攔住,極為尷尬,她望向蕭凌天和剎那芳華:「她在說什麼,我聽不太明白,誰給我翻譯一下?」
蕭凌天翻譯:「她說,我記得古代有個節婦,容貌極美,家族人擔心她守不了節,勸她再嫁,她就割下自己的鼻子,毀了自己的俏顏,以表示對亡夫的忠貞,絕不再嫁。現在沒有刀子,但她可以抓花自己的臉明志。」
海幽蘭快哭了:「這麼嚴重?她從哪知道的這些?」
剎那芳華淡淡地道:「聶家既然是滄州豪門,打小兒在子女方面的教養,自然是很講究的。越是大家族嫁出去的女人,越不能顯得沒有教養,讓人笑話不是?」
海幽蘭無力地把手按在臉上,她很有一種抽自己嘴的衝動——這謊話扯得太給自己添麻煩了,只得擺擺手:「收吧收吧!就這樣吧!」
於是,枝兒就與蕭凌天一夥同行了。
海幽蘭在枝兒的印象裡,總是笑咪咪非常活躍又和藹,是個很好相處的大婦,她的輕功簡直高得離譜,要是枝兒盯著大樹上的野果多看幾眼,似乎很想吃的樣子,海幽蘭一轉眼就踩著樹幹飛了上去,袖子一甩能兜下來好幾個,給大家分。她還喜歡給大家講笑話,經常把枝兒逗得咯咯直笑,枝兒要是不敢笑,海幽蘭就要幫枝兒「療傷」啦,拿手在枝兒胸前按來按去,枝兒最怕別人數自己肋骨了,太癢了啊!
外號剎那芳華的肖紅顏是夫君的二夫人,一手琴枝是枝兒這輩子見過地最厲害的,悠然時,若高山流水,令人飄然欲仙;激昂時,似萬馬奔騰,令人熱血沸騰。她最拿手的是廚技,「藥補不如食補」,她是這麼說的,從她做菜的原料來看,自己的夫家應該很有錢吧!為了補氣血,她居然天天必上人參燉雞(關鍵是那人參粗得嘴枝兒胳膊差不多,得有上百個年頭了吧,天天當蘿蔔來燉?)。還有一種菜,叫炸蟲草,吃起來有點像肉,但比肉鮮得多,有那麼點小雞燉蘑菇的鮮味;原料自己從來沒見過,紅顏姐姐說這是冬蟲夏草,一種冬天是蟲子,夏天是草的奇異生物。「這東西在我們那裡可是論克來賣的!比論兩賣的人參貴重得多呢。啊,克是我們那裡的重量單位,一兩是五十克。」太美味了!托紅顏姐姐的福,這幾天枝兒都長肉啦!
夫君還有一個叫高大全兄弟,走路時一陣風,雙目虎虎有神,平時不說話,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一路上,用海幽蘭姐姐的話來說,他們遇過一次設卡收費的:「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還遇過一次推銷餐飲服務的,把船擺渡到河中間一停,般艙裡跳出來好幾個光桿子拿鋼刀的大漢,眼神就不懷好意:「你們想吃板刀面還是餛飩麵?」海幽蘭隨手掏出幾兩重的金子,又加到幾十兩,結果那兩伙人更是見錢眼開,給的錢越多越不滿足,想一鍋端。高大全就出手了,一腳踢出,收買路財的飛出幾丈,整個人被印進山裡啦!一掌拍下去,請吃霸王飯的直接飛到河對岸吃土啦!
夫君蕭凌天,看起來沉穩堅毅,有時會給枝兒講一些武林典故:「三十年前,青城派前任掌門旭山道兄,只不過捏毀銅牌,想讓那兩個俠客使知難而退,就被此二人生生擊死!
西蜀鏢局刁老鏢頭六十大壽,此二人送上銅牌遭賓客圍攻,三日後刁氏滿門三十餘口各個死於非命。
五台山善本長老和崑崙派苦柏道長毀了銅牌,卻不想他們竟在銅牌上下劇毒,隔了月餘,他們先後染上惡疾,毒發身亡。
二十年前峨嵋派三位長老出面,邀集三十餘高手於紅槍會總舵,他們避而不戰,暗下毒手,赴會的高手一個接一個的中毒而死。餘人還沒回到家中,道上便已聽得訊息,不是全家遭害,便是全幫被誅。
難道我中原武林全是活該遭滅的『衣冠禽獸』,竟沒一個俠義君子!
江湖天理,強存弱亡,學藝不精落敗身死原亦尋常。可明明是下毒暗算無所不用其極,非要給自己貼金說什麼『賞善罰惡』,天下焉有是理乎!
這三十年中那些真正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門派幫會,只需接了他們的銅牌,聽從他們號令,就都安然無恙!而那些違了俠客島意思的,就連剛出生的孩子也不得倖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能做出什麼惡事?就要被剝奪來之不易的生命?
如此順昌逆亡,也配自稱俠客!也配『賞善罰惡』!」
說到這裡,蕭凌天往往會很親暱地摸摸枝兒的頭:「枝兒,放心吧,你們全家的仇,我一定會幫你報的!血債,終要血來償!」
枝兒就羞澀地低下頭來,按說這是不好的,可是枝兒知道,就算是聯絡全武林的勢力,恐怕也……所以,夫君是很難活著回來,自然由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