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幾天來,一直都是美姬在照顧她。
素媛的爸爸只來過一次,羅可一看見他靠近,便尖叫起來,那是她這具身體殘留的感覺,屬於真正素媛的恐懼,她的身體強烈地排斥父親的靠近,即使靈魂已經換成了羅可,她也無法控制。
不得已,素媛的爸爸只能退出了病房外,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羅可聽到男人那絕望的哭泣聲。
因為沒有保護好女兒,所以才會哭得那麼絕望,那麼悲傷。
美姬懷著身子,又要照顧羅可,整個人已經心力交瘁,此時羅可睡著了,美姬瞅著空子,歪在床頭小憩一會兒。
美姬也是累得狠了,不多時便熟睡了過去。
羅可睜開眼睛,幽幽地看著美姬,這種感覺很奇怪,前幾次穿越,都是她照顧旁人,這頭一次她穿越成人的身份,被別人照顧,可是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穿成妖魔鬼怪,也不願是現在這個樣子。
病房的溫度不知怎麼的突然下降了許多,明明是夏季,卻能看見從嘴裡哈出的白霧。
羅可將視線從美姬身上移開,便看見一條白色的人影從牆壁上飄了出來,飄忽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個人影很稀薄,只能勉強看出她的樣子,是一個約摸十歲的小女孩。
羅可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她連厲鬼都做過了,怎麼會害怕這麼一個連形體都不全的小鬼?
那個小鬼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許久,方才幽幽地開口道:「素媛,你還記得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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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媛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被洩露了出去,一大批的記者為了搶奪頭條新聞,紛紛湧進了這所醫院,想要採訪素媛,獲得第一手的資料。
羅可並不知道,正有一大波的記者準備採訪她。
幾天的勞累下來,美姬累得慘了,肚子裡面的孩子差一點兒保不住了,醫生強制命令她去休息,不得已,只能由素媛的爸爸任東勳來照顧她。
現在羅可已經可以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在任東勳靠近的時候不在尖叫出來,再多的,也無能為力。
素媛的身體拒絕與任東勳有任何交流,任東勳只能坐在距離素媛最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她。
病房的氣氛有種莫名的壓抑感,羅可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任東勳,只能閉上眼睛假寐。
病房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你們趕緊多躲吧,樓下好多記者在打聽你們的消息。」
任東勳一聽,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浮現出莫名的驚慌,他知道那些記者的目的,只是他們怎麼能那麼狠心,他的素媛遭受了那麼大的傷害,他們怎麼還能往她傷口上撒鹽呢?
護士催促這任東勳趕緊帶著素媛躲一躲,任東勳也顧不得去想是誰洩露了素媛在這裡的秘密,跑到床邊便想將素媛抱起來。
羅可睜開眼,黝黑的大眼睛裡沒有絲毫波動,她說:「這不是我的錯,我哪都不去。」
任東勳伸出去的手僵在那裡,他看著羅可那張青紫交錯的臉,濃濃的哀傷從心底翻湧而出,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任東勳哽咽道:「素媛吶,對不起,都是爸爸的錯。」
這麼一耽擱,那些記者已經找到了羅可所在的病房,他們從病房外擠了進來,閃光燈不斷閃爍,記者們擠到羅可的床邊,尖銳的問題從他們嘴裡傾瀉而出。
任東勳哄著眼睛推搡著那些記者,嘴裡面不住地喊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趕快給我滾」
他的力量終究太渺小,絲毫阻擋不了那些已經瘋狂了的記者,麥克風從縫隙中遞了過來,幾乎抵到了羅可的嘴邊。
羅可靜靜地看著那些人的嘴臉,突兀地伸出手,將床頭放著的鐵質鹽水架子推到了。
轟隆一聲巨響,病房內霎時安靜了下來,記者們神情驚恐地看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羅可有些沙啞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因為我不是你們的孩子,所以你們才會這麼傷害我麼?是什麼讓你們這麼狠心,可以對一個不過八歲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的?」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多慘麼,那好,我如你們所願。」
羅可用唯一完好的手臂掀開了身上的被子,也將素媛小小的身體上還未結痂的傷口呈現在他們面前。
任東勳早已經忍不住靠著牆哭嚎出聲,那些記者們愣愣地看著羅可的動作,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
羅可的聲音很平靜,完全不像一個八歲的剛剛經過如此大創傷的孩子,平靜地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事情一般。
「我腦子裡的瘀血還未散盡,身上被他打斷了八根肋骨,右小臂骨折,大腿粉碎性骨折,我的下/體嚴重撕裂,□□脫落,子宮完全破裂,我以後再也不會當媽媽了」
「別說了!」羅可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年長的女記者捂著臉痛哭失聲,他們到底都做了什麼,這個孩子已經這麼慘了,他們還要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撒鹽,難道他們非要逼死她麼不可麼。
記者們的人性沒有完全泯滅,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受了那麼重的傷害,難道他們還要再把她還未結痂的傷口再一次揭開弄得鮮血淋漓麼?
此時所有的道歉都顯得蒼白無力,記者們就像他們剛剛來的那樣退了出去。
任東勳止住了哭聲,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走到病床前,將羅可掀開的被子給她蓋上,又將地上的鹽水架扶了起來,做著些的時候,他一直沉默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羅可卻能感覺到任東勳身上濃郁的悲哀。
因為沒有保護好她,所以才感到羞愧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