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林輝來到那個小商店,林輝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張五十元的錢來,進到店裡,隨意的往玻璃櫃檯上一放,「老闆,來盒煙!」
「你要什麼?」店裡的老闆是一個五十歲上下,微胖的男人。他瞥了眼林輝用手壓著的錢,不帶感情的問了一句。
「我第一次來這裡。您看著給吧。」
那老闆沒說話,到身後的櫥窗裡取下一盒煙,放到檯面上,「二十八!」說著順手收起林輝放在櫃檯上的錢,又去翻找零錢找給林輝。
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面前從沒有見過的買賣形式。
「這麼大個地方,就您一家店,老闆生意不錯吧?」林輝拿過剛買的煙,撕開封口,取出一支遞給那老闆,然後自己也拿出一支,但是只用手指夾著,卻沒有點著。
原本對我們一臉冷漠的老闆禮貌性的對林輝笑了笑,「兩位是打哪來?別看我現在這般光景,早年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外面那輛車可不是一般人家買的起的,再看看你們的打扮,尤其是這位小姐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們怎麼到我們這塊破落地來了?」那老闆瞄著我們,說話的語氣雖然不算冰冷,卻也稱不上熱情。
「老闆好眼力啊!」林輝讚歎著,「不滿您說,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老闆的眼神裡滿是戒備。
「我們是從原來紡織廠那邊過來的,那裡的接到主任說以前廠裡的人現在都在這邊。」
「原來是她讓你們來這裡的。」那老闆的神情輕鬆了許多,「聽你的意思你們要找的是原來紡織廠的人了?」
「姓阮的一家。」
「阮?」老闆皺著眉頭,「他搬走了。」
「什麼!」我衝口叫了出來。這麼多線索居然沒有一條能順利的查下去的。難道我真的就注定了無法找到她了,這是天意?
「搬走了,去年年底搬的。好像是買彩票中了大獎,有錢了,當然不會再住這種地方。」老闆看著我,又輕描淡寫的重複了一遍。
「那,搬到哪去了?」
「這就不知道了,我和那家人幾乎沒什麼來往。」
「謝謝了。我們就不打攪您做生意了。」林輝說這著,把我從店裡拉出來。
「那老闆沒說實話!」我憤憤的說,不知道是因為林輝強行把我拉了出來還是因為那個老闆的謊話。事情好像越來越讓我難以理解了。
「既然知道他不想說再問也沒用,我本來也沒指望能從他那問出什麼具體的事情來。」林輝把手裡的那支沒有點過的煙揉碎,丟到路邊的垃圾堆裡,「我只是想知道這裡是不是有姓阮的人家,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把車門打開,示意我上車,「我們現在去居委會,到哪裡應該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信息。」
「為什麼一開始不去那?」
「這樣的小區,居委會離這裡一般都比較遠。我們既然先到了這裡,不如先弄清楚這裡是不是有我們想找的人。對小區裡的情況比較瞭解的人就屬那家店的老闆了。這裡就他一家,誰家要買個東西都得去那。」
林輝把車門關上,讓我在車裡等著。自己到路邊去向人打聽居委會的地點去了。
坐在車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已經沒有什麼期待可言,我知道不會輕而易舉的就找到她,但是也沒有想過會是這麼的不順利,幾乎是處處碰壁,剛剛有了點希望,馬上就被澆滅。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已經讓人沮喪,而,我心裡的那個不願意承認的想法卻似乎越來越不可否認。所以,我對於接下來能夠見到阮亦文的家人不抱什麼希望。
那家阮姓的人家就是阮亦雯的家應該錯不了。去年年底因為彩票中大獎,所以搬走了。這還是巧啊,不早不晚,偏偏就在阮亦雯離開兩個月後,姐姐在四處尋找她的時候,這家人卻中了大獎搬走了。我能夠很清楚的感覺的姐姐的影子。這太像姐姐的作風了,雷厲風行,乾淨利落,不留任何尾巴。手裡掌握著酒店的姐姐也完全有能力做出這種事情。難怪她不阻止我找阮亦雯,因為她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她。
我看著外面正在和人攀談的林輝,覺得自己很孤獨,很無助。我不知道林輝是不是也站在姐姐那邊。他一開始對於找阮亦雯的事情一點也不熱心,卻忽然間積極起來,不但給我建議,還主動承擔了所有事情。幫我問,帶著我四處走,可是,現在我卻覺得他只是在帶我轉圈圈,看似我們在積極的尋找線索,實際上我們只是在浪費時間。等到爸爸媽媽允許的時間用完了,他就會不由分說的把我帶回去,最終的結果就是我滿足了要找阮亦文的心願,因為沒找到,於是就死心了,而姐姐她也會因為我不再想著阮亦雯而感到安心了。真是個雙贏的計劃!從頭至尾被瞞著的只有我而已。
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最親近的姐姐會成為我的「對手」。沒希望了,跟她鬥,我沒有任何勝算。她可以隨意的調動家裡的任何人,可以輕易的拿出大把的錢來把一切問題都擺平。我有什麼呢?我最信任的林輝現在好像也不站在我這邊。自己別說經濟上的獨立了,就連生活費都讓姐姐掌控著。我拿什麼跟姐姐鬥?
每個人都關心我,都疼愛我,都把我當成寶貝一樣精心的保護著。想要什麼馬上就會有人替我拿來;不開心了,馬上就有人來哄我;傷心了,會有溫暖的臂彎讓我依靠。住在花園一般美麗的房子裡,穿著體面漂亮的衣服,簡直就是童話般的生活。在四年的時間裡,這樣的生活讓我孤獨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可是,在得到這些的時候,我也把自己全都交了出去,自己決定不了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得聽從家人的安排。現在,就連我想和誰做朋友都不能自己決定了。
很快,林輝就回來了,「我們」
「我累了,回去吧。」沒等他把話說完,我就平靜的打斷了他。不管我去哪找都是在白做功,比起在這裡轉圈圈,直接去問姐姐是最簡單而有效的方法。
林輝意外的看著我,「怎麼了?」
「已經搬走了,找誰問都沒有用。」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回去。你要想清楚,下次再來就只能等到暑假了。」
「暑假也不來了,不找了。」
「喂,難道是生氣了?」
「沒有。」
「隨你喜歡吧,你要回去我就帶你回去。」林輝沒在說什麼,將車子調頭。
我們的車子駛出大門沒多遠,林輝正準備把車開上公路的時候,一個看上去像是高中學生的男生卻突然擋在了我們的車前。
攔路打劫?不太可能。
林輝靜靜的坐著,沒有下車的打算。
那個攔住我們的車的一臉學生氣的男生在猶豫了幾秒以後,敲敲林輝那邊的窗玻璃,示意林輝把車窗打開。
「怎麼辦?直接走人還是聽聽他打算說什麼?」林輝問我。
「聽聽吧。」我仔細的打量著那個男生,怎麼看都是個老老實實的學生,突然跑過來攔車,總會有什麼事情的吧。
林輝把車窗降下一半,看著外面那個拘束的男生,一言不發。
「那個,你,你們是不是認識阮亦雯?」
我驚訝的看著這個不太起眼的男生,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我找出來的所有線索都沒有任何用處,現在居然有人主動過來問我是不是認識阮亦雯。
「讓我下車!」我焦急的對林輝喊道,然後推開車門,有些踉蹌的下來,「你剛才說什麼?」幾乎是在地那個男生喊。
「我剛才在那家店的外面聽到你們的談話我不是有意要偷聽」
「那些都無所謂,你剛才說的是阮亦雯?你認識她?」那男生很是拘束,我沒有耐心聽他說那些沒用的話,直接打斷了他。
「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樣。」那男生總算是稍微平靜了,「你們的確是在找她吧?能告訴我,亦雯姐出什麼事了嗎?」
我的希望再一次被摔的粉粹。我還以為這個主動找我的男生知道阮亦雯在哪呢,沒想到,他也是個在尋找阮亦雯的人。
「你不知道她在哪嗎?」林輝代替我問了這句沒有用的話。
「她媽媽去世以後,就再也沒回過這裡。所以聽到你們在說亦雯姐姐,就跟了出來。」
我的腦中如驚雷炸開。有些暈眩。阮亦雯她的媽媽不在了?什麼時候的事情,難道就是在他離開我以後,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不願意回家的嗎?
「你能說的詳細些嗎?她幾個月前的確對我說過她媽媽的身體不好,可是,聽她的語氣不像是嚴重到了危及到生命。怎麼就」
「她媽媽兩年前就去世了啊?」那男生聽了我的話比我聽到他的話還要困惑。
我開始頭疼。到底是怎麼回事?阮亦雯明明幾個月前還提起過她媽媽,可是這個男生卻說她媽媽兩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你說的阮亦雯是什麼樣的?」除了是同名同姓,還能怎麼解釋?
「我們這裡只有一個阮亦雯。她有個弟弟因為一場事故死了,這你總該知道的吧?她媽媽就是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沒多長時間就從那以後,亦雯姐姐再也沒回過這裡。」
我扶著車子,艱難的站著。一時間難以接受自己聽到的事情。這真的是阮亦雯遭遇過的事情嗎?這個男生說的阮亦雯真的是我的阮亦雯嗎?一定是弄錯了,他說的那個阮家應該是那位主任說起的那家有男孩的阮家。阮亦雯是女孩,所以,她和這個男生說的不是一個人。如果是一家的話,那個主任不可能只記得那個男孩,而把阮亦雯這個姐姐忘了。絕不可能,這個男生說的人絕對不是阮亦雯。
「我想,一定是弄錯了,我們兩個人要找的阮亦雯不是同一個人。」
「有一件事情,我是從大人那聽到的,亦雯姐可能不是親生的,她好像在孤兒院生活過。這你總該知道的吧?」
我的胸口像是中了一拳。錯不了的了,孤兒院,阮亦雯,沒錯了。所以,那個主任才會不知道阮亦雯,因為阮亦雯是領養的,而且是在拆遷以後領養的。我總算明白了,那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來的落寞的眼神,還有那兩行晶瑩的淚水。我好遲鈍啊,這麼明顯的事情居然沒有察覺到。阮亦雯在孤兒院的時候,在說她到她媽媽的時候,是在對我強顏歡笑。
我真是個混蛋,為什麼沒能早一點發現。現在好了,就連她可以找到慰藉的孤兒院也因為我的原因不能去了。她一個女生,無依無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無處可去,在外面飄泊。為什麼我會這麼遲鈍啊!
「林輝,我們回家,去找我姐姐!」
「找她有用嗎?」
「別再瞞我了。你也聽到了吧。她被你們逼的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是不是傷心過度了?誰逼她了,現在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她在哪?」
「我不跟你說。我去和姐姐說!和爸爸媽媽說!」
我發過誓,只要她需要我,我會盡一切可能的幫助她。現在,到了我履行自己的諾言的時候了。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找到她,然後把她牢牢的抓住,絕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