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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初次綵排 文 / 青木林

    秦易凡說的沒錯,大家聚在一起研究劇本可以更快的熟悉各自的台詞,而且有徐瑤這個編劇在,我們對於自己要扮演的人物也基本有了概念。我跟秦易凡的戲份很重,所以用了四天才背完自己的台詞,是所有人裡用時最長的。台詞記下了,接下來就是串詞了,就是所有演員聚在一起按照戲裡的順序把台詞順下來,這也沒有什麼特殊要求,既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表演,只要準確的把台詞對上來就可以。

    服裝方面,鄭軻不愧是服裝設計科班出身,我們這邊台詞還不能順暢的串下來。她那邊已經畫好了所有角色的服裝設計圖,正帶領她手下那幫「裁縫」們日夜趕工。看著那些人個個臉上都掛著一對熊貓眼,我們都會對他們投去帶著敬意和憐憫的眼神。其實對於他們來說時間是很充足的,鄭軻這麼著急趕工的理由是--「當然得抓緊時間完工啦,否則就沒有辦法看我們可愛的佳佳妹妹的綵排了!」

    她這也能算是理由嗎?還有那幫裁縫們,一個個都是痛並快樂著的姿態,男生也就罷了,那些女生們居然也對自己那一對熊貓眼視而不見,繼續夜以繼日的工作著,所謂的工作狂也不過如此了吧。我要是讓他們失望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還要致以敬意的是劇組的道具組,除了幾個負責細節處理的女生,那些男生們都成了木匠、泥瓦匠、雕刻家,短短幾天時間,那些木材,合成板就變成了房間模型,只需要進行裝飾了。美工組的人用了一個星期時間完成了一副跟幕布等大的背景畫。

    總之,整個劇團的人現在都進入了各自的角色,前期的準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進了劇團的「領地」就能感受到空氣裡瀰漫著的包含著緊著和熱情的氣氛。任何人站在這裡都不可能閒著,更沒有人會偷懶,因為在這種氣氛下,會不由自主的想要找些事情來做。

    我也算是開了眼界了。大學是個深不可測的地方,真的是臥虎藏龍,什麼樣的人才都有。我就好像小說中剛入江湖的菜鳥闖進了世外高人的聚居地一樣,應接不暇了。說不定,排完這台戲我再看學校裡的任何人都會覺得他是身懷絕技的大俠了。

    除了背記台詞,研究劇本,我要做的事情還有一件--發聲練習,必須得做到字正腔圓,吐字清晰。

    其實,我對於自己去演舞台劇還是沒有多大把握。這是我從沒有接觸過的東西,我曾聽人說過「能演電影的未必能演電視劇,能演電視劇不一定能演舞台劇」。舞台劇是最難演的,它不像電影、電視劇那樣有各種各樣的輔助手段,在舞台上,就只能靠演員的演技。而且,舞台劇很多時候都是想像表演,拍電影、電視劇,都是在實景拍攝,至少還有影視城之類的人造實景,可是,舞台劇只有舞台,各種環境全都需要演員表現出來,你要演自己在河邊,就不能讓人覺得你是在海裡,你要演雨景就不能讓人覺得是在下雪。

    慶幸的是,徐瑤考慮到了我的實際情況,把一些野外的場景全都搬進了庭院--因為設定的是富家小姐嘛,所以,住的地方也就跟公園差不多了,總的來說,就是和我們家差不多的那種房子吧,小橋流水,亭台樓榭什麼的都有的那種。另外,樂琪這個人物又是個病人,讓她在家裡的庭院裡活動比讓她去郊遊更符合人物特點。()除了劇本的修改,還在背景上做了改進,加入了一些和劇情相關的大幅背景圖,這是為了給我一個熟悉感,另外可以讓觀眾先入為主,即使我表現的不是很好,觀眾也能從背景上得知劇中人物所處的環境。

    可以說,為了我,大家做了很多額外的工作,他們會這麼忙碌,多少也是因為我這個外行。我很慚愧,又不能說什麼,誰讓我是個外行呢。我能做的就是盡力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這些天我的腦子裡都是劇本,都是樂琪這個人物,我反覆的想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努力的想要體會到樂琪的心理。對於孤獨,對於喜歡一個人卻不能表白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對於身患不是絕症卻等同於絕症的病,生命隨時都面臨著終止的危險的人,我很難明白他們在這種近乎殘忍恐怖的氣氛下是以怎樣的心情活著。樂琪那種渴望著活下去,又因為活得太累想要「休息」的心情,我也無從所知。

    現在,只要是有助於我演好這齣戲的建議我都會接受。如果是以前,遇到這種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我或許會選擇放棄。但是,這一次不行,這麼多人在期待著我的表現,這麼多人為了我而忙碌著,我沒有資格選擇放棄。就算是為了我自己,這一次,我也不想放棄,這些年來,我放棄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我還是不積極一點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抓住些什麼,所以,即使到時候演砸了,我也要登上舞台,至少我沒有半途而廢。

    我不知道姐姐說的真誠的對待那些對我好的人--到底要怎麼做才算是真誠。可能,我永遠都不能和大家赤誠相待,因為我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說跟他們聽。對於我來說,真誠,就是本本分分的做好大家交給我的事情,就是真心實意的去為大家著想,為他們做我所能做到的事情。

    我覺得臉紅。在福利院的時候,阮亦雯說想跟誰成為朋友就得主動的去瞭解對方。我當時還覺得委屈,憑什麼我就得低聲下氣的去求他們跟我做朋友。一直到現在,我還在認為想跟誰成為朋友就得對誰低聲下氣,就得百般的討好誰。就像我對待聞達,對待肖玫和顏熙;就像聞達說的,我總是唯唯諾諾;就像肖玫說的,我「太乖了」。聞達說那樣的我讓他不舒服。肖玫說那樣的我讓她也覺得拘束。我的低聲下氣,沒有讓我跟他們的關係更加親密,反而出現了一層隔閡。

    我早就該醒悟的,因為在「緋聞」後,我跟聞達的那次開誠佈公的談話以後。跟聞達的關係就比以前親密了許多,還有在彈了《月光曲》和《初雪》以後,我感受到了從沒有過的幸福感,我早就該檢討自己的交友策略了。可惜的是,我還在執迷不悟,直到姐姐提醒了我,直到肖玫委婉的說了她對我的看法,直到看到劇團裡大家沒有怨言的做著因為我而增加的工作,我才明白過來。阮亦雯說的去瞭解對方是在暗示我,她是想說我為大家做的事情太少了。

    生養在這樣的家庭裡,我自認為不是那種讓人生厭的「有錢人」。可是,現在想想,我確實也沒有討人喜歡的地方,從沒有主動為別人想過,一直都是自我中心,我想要朋友,別人就得無條件的做我的朋友。那次事件,我的那些同學為什麼會疏遠我?只要我想,我可以讓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有這樣能力的人,說不定哪一天他們做了讓我惱怒的事情,發生在那些小混混身上的事情就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如果我平時多為他們想想,做一些有助於大家相互瞭解的事情,讓他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這種猜測和擔心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可是我沒有。他們會害怕,會和我保持距離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我身邊有一個能輕易改變我的命運,又對我不冷不熱的人,我也會害怕,我也會選擇躲著他。

    可笑,因為那件事情我怨恨了幾年,痛苦了幾年,結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還有什麼臉面去恨別人?我該抽自己幾個嘴巴才對。

    如果阮亦雯沒有離開我那該多好。陳阿姨和家人雖然也能給我很多指導,但是,家人對我太溺愛,即使知道我有不足,也會因為「不想讓我吃苦」的心理而不說。陳阿姨,她是位醫生,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我的主要問題上,而且,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是我的父母該管的,她就算想說,除非那件事情對我的治療不利,否則她也不好說什麼。阮亦雯她很關心我,甚至也可以算是溺愛,但是她從來不會因為愛我,就對我的錯誤視而不見,她也不會認為教育我是我的家長的事情,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把我的生活引導到正常的軌道上。

    她到底因為什麼非得離開我不可呢?分明是努力想讓我的生活正常化,結果自己卻有著不正常的心理,是因為這個嗎?可是,就算我無法答應她,我也還是想跟她在一起的,難道就不能成為最最親密的朋友嗎?等著我,我一定會把你找出來的。把人的心攪亂,就躲起來,你別想,誰讓你惹上了我呢!

    經過一個星期的揣摩,加上徐瑤和季靜詩給我做的專門輔導,對於演好樂琪這個角色我也有了些信心,畢竟,這個人物和我是有著相似之處的。

    本以為一切會很順利,但是,站在舞台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自己心裡想的表現出來,用季靜詩的話說就是我總是「端」著,演戲的痕跡太明顯了,很不自然。不管她怎麼引導我,我就是放不下,還因此把自己弄得越來越緊張,根本就演不下去,只好下來休息,他們先排其他人的戲份。

    「別在意,第一次上台的人都會有這種問題。」徐瑤在我旁邊坐下,安慰我。

    我對她笑笑,「要怎麼樣才能表現的自然呢?我不明白,心裡明明是把動作、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想的很清楚了,為什麼就是沒有辦法把心裡想的東西演出來。」

    「你知道什麼叫『入戲』嗎?」

    「入戲?」我疑惑的看著她。我聽說過這個名詞,似乎是明白,又好像不清楚,不知道該怎麼說。

    徐瑤把垂在眼前的一縷頭髮撥到耳後,「說白了,就是把自己完全當成你要演的那個角色。你要演好樂琪,那你就必須先讓自己成為樂琪。不是你認為樂琪在什麼時候應該會有什麼反應,你不能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你就是樂琪,樂琪就是你,只有做到這一點,表演才能沒有表演的痕跡,一切就都會自然了。」

    「這說起來容易,但是,我該怎麼做?」

    「這個就只能自己去體會,沒有誰能幫你。我給你一個建議吧,你不妨把你看劇本時的感受原原本本的表現出來,不要加入自己設計的各種附加的東西。對於你這樣的初學者來說,最原始的就是最自然的。」

    「聽起來是個似是而非的建議呢。」我無奈的拍拍額頭,說了半天,還是只能自己去體會。

    「呵呵,我再給你個建議吧,這次絕對有可操作性。」

    「什麼?」

    「你可以去找個關係不錯的男生出去約約會啊,體會下戀愛的感覺。」

    戀愛的感覺嗎?說起來這也得確有道理。跟林輝一起去約會?不行,跟他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有戀愛的感覺,倒是有被虐的感覺。秦易凡?我跟他是演對手戲,找他最合適不過,問題是柳施敏對我確實沒有好感,我要是再去跟秦易凡約會,不被她吃了才怪。戀愛中的女生都是小心眼,即使知道我們是假約會,她也不會放過我。剩下的就只有聞達了,去找他?可是,他要準備比賽。我不能去給他加油,還給他添麻煩嗎?呵∼,我真是可憐啊,要是我早點想明白,早點去跟男生接觸,多認識一些男生該多好。

    「下面一場是深刻表現人物感情的戲,你看看吧,或許對你有幫助。」徐瑤輕輕戳了下我的胳膊。然後指指台上。

    我收回自己的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台上,秦易凡和柳施敏已經站好了位置,應該是何凱向路雯透漏了要對樂琪表白,路雯因此勸何凱放棄的那場戲,這是**之一。

    舞台上,柳施敏和秦易凡兩個人都微微低著頭,沉默不語,應該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吧。

    一分鐘後季靜詩輕聲喊了聲開始。

    柳施敏並沒有任何反應,許久她才吐出一口氣,臉上立刻就出現了焦躁的情緒,她拽住了想要離開的秦易凡的手。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這一輩子,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堅定的想要去做一件事情!」

    「可是這樣做就等於是放棄了自己的前途你知道嗎?」

    「她的時間不多了,我只想讓她在剩下的時間裡感到幸福,讓她能夠微笑著走。前途,跟她的幸福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為了一個將死的人放棄自己的一切,這不值得。你冷靜的想想,求你冷靜的想清楚,不要因為一時衝動毀了自己的一生!」

    「或許,在你們看來,我是個瘋子,是個白癡。但是,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後就會明白,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都是值得的。我還有時間,可她,隨時都可能離去,就算我放棄了一次機會,還可以等來下一次。她,已經沒有機會了,不,老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一個柔弱的女孩,從出生的那天起就跟病魔,跟死神抗爭著,十幾年來都是在陰霾中度過,看不到任何希望。好,既然上天不給,我就把我的機會給她!」

    「你這算什麼?你以為你這樣做很偉大嗎?在這個浮躁的時代去譜寫一場愛情童話?凱,我知道你是在同情她。我也跟你一樣,面對這樣一個女孩,沒有人不為之動容。可是,憐憫不是愛情」

    「不是憐憫,我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許一開始我對她的確是出於憐憫,可是,現在,我很清楚,我愛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愛她!」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這對你不公平!」

    「公平?那,她的公平在哪?」

    「我,不知道。」

    「雯,你認為一個在絕望中死去的人和一個微笑著死去的人,誰更幸福?」

    「我,不知道。沒有任何一種死亡會是幸福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痛苦、幸福,對於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有什麼意義?所謂的幸福的死去,只不過是活著的人對自己的一種自欺欺人的安慰!」

    「你是這麼想的嗎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如果讓我選擇,我會希望微笑著死去,雖然死亡是悲哀的,至少在死亡來臨前的短暫時間我是幸福的,是沒有遺憾的。所以,我要讓她幸福」

    「那,活著的人怎麼辦?付出了一切,結果得到的卻是痛苦!這樣的結局對於活著的人太殘忍了。」

    「活著的人就等待傷口慢慢的癒合吧。誰讓我們活著呢。」

    「你太傻了。」

    「就讓我這個傻瓜做一件傻事吧。」

    「你會後悔的!」

    「或許吧,我不可能知道以後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現在不這麼做,我將會後悔一輩子!」

    我怔住了,心潮澎湃。何凱對樂琪那深沉的轟轟烈烈的愛,我切身的感受到了;那份敢於向命運說不的不屈勇氣我也感受到了;那份面對著殘酷的現實的無奈和無助我也感受到了。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傻瓜嗎?明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麼樣的結局,依然要去做。面對著這樣的凌然義氣,就算是神,也要望而卻步了吧。

    何凱的決絕也讓我混亂、迷茫的心情清爽了許多。讀了這麼多次編劇本也沒弄明白的事情,終於明白了,這就是文字和表演的區別了吧,讀書的時候是不可能有親眼看看這種情形來的透徹的。

    對於何凱來說,幸福到底是什麼?能夠讓樂琪快樂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吧,即使是讓心愛的人能夠多一分鐘的快樂,他都會覺得無比的幸福,只是,這樣的幸福太沉重了,只有有勇氣,有擔當的人才能要得起這樣的幸福吧。

    樂琪的心情,我都瞭解了。對於她來說,讓何凱離開自己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如果真心的愛一個人就要永遠為自己心愛的人著想。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不能接受他的愛意,還得狠下心來把他拒之門外,同樣背負著痛苦的幸福。樂琪並不是那種因為疾病就軟弱不堪的人,在她柔弱的身體裡跳動的是一顆堅強的心。

    原來幸福不都是快樂的,也會有有這種沉重的幸福。都說長相廝守是幸福,誰能想到拒絕也是一種幸福。樂琪是個了不起的女孩!

    心裡一直困擾著我的疙瘩解開了。我終於明白了阮亦雯為什麼要選擇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因為她愛我,所以選擇了離開,她做了跟樂琪一樣的選擇。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這麼癡情的人。

    我何德何能,居然遇到這麼好的女孩。這份情,我要怎麼還?要我拿什麼來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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