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還是他體內的鬼魂在說胡話,就沒回答,讓他自言自語去,明明又說:「走吧,你幫不了我。」
聽了這話,我心裡開始打鼓,覺得這話似乎有點像是針對我的,就下意識接了句:「你是誰?」
明明說:「誰也別想碰我兒子,不然我弄死他!」
我打了個寒戰:「你是白先生嗎?」
明明似是而非地回答:「離我老婆孩子遠點兒,騙完錢就快滾吧。」
我基本能確認是白先生的鬼魂在說話,他把我當成和他一樣的騙子了,因此對我提出警告。我連連點頭,明明慢慢縮回身體,躺在床上繼續睡覺。
次日楊蓮問我什麼時候才能送到,我說從泰國到中國這麼遠,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再等等。我並沒把明明昨晚的話當回事,他只是個小孩,就算有鬼附身,也變不成超人,還能把我怎麼樣,晚上睡覺之前,明明拿了一袋用細繩紮著口的餅乾進屋,說有點餓了,想邊吃邊睡。楊蓮不同意,我說一袋餅乾沒事,又不是什麼凶器。
當晚我做了個夢,夢見被人綁架抓住,雙手背到身後捆上,推到河邊又被人從後面一腳踢到水裡,我不會游泳,怎麼也浮不上來,憋得腦袋大脖子粗,猛然就醒了,卻真的喘不上氣,頭上不知什麼時候被套了個厚塑料袋,還有一股餅乾味。我下意識想用手去抓,發現雙手反剪在背後被綁得牢牢的。
我雙臂用力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跑到門口撞門,可屋裡從牆壁到門窗都粘著厚厚的泡沫,連聲音都沒有。明明站在牆角靜靜地看著我,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心想難道就這麼被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給弄死了?這時忽然想起電影中的一些片段,我側躺在地上,努力伸直雙臂,把左右腳依次從前繞到後,將雙手移到面前,用力把套在頭上的塑料袋扯開一個口子。新鮮的空氣灌進來,我大口喘著,老半天才恢復清醒。
明明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說:「明天再不走,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我怒不可遏,一巴掌抽進去,明明只稍微側了側腦袋,而我覺得像打在水泥柱子上,手腕疼得直抽,足足一個星期都不能握拳頭。
第二天,我在猶豫是繼續留在楊蓮家還是離開,可之前的話已經撂下,邁出這屋半步就承認自己是騙子,正在為難的時候,老天長眼,快遞居然在中午就把貨給送來了。我和楊蓮都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裹,裡面有一把銅鞘的短刀,刀柄黝黑,全長還不到一尺。
在電話裡方剛對我說,使用方法也很簡單,明明中邪的原因就是他老爸白先生請陰牌轉了運,把周老闆騙得家破人亡,周老闆冤魂不散,令白先生大白天開車出現幻覺而死,一命抵一命還沒算完,那塊沒人理的招財蜘蛛把在附近遊蕩過路的鬼魂全都吸引過來了,輪流附在明明身上。
這些鬼魂是被泰國佛牌召來的,所以那些本地仙家、看事的和出馬仙都解決不了,看來鬼魂也有勢力範圍。方剛還說,要想治好明明的邪病,首先必須把硬轉來的財運消掉,具體方法自己掌握,反正錢怎麼來的就要怎麼還回去。然後在午夜十二點鐘時用這柄滅魔刀將明明額頭正中的皮膚割破,讓血滴在那塊招財蜘蛛牌上就行了。
楊蓮聽了這些話,臉上露出難色,我說:「你要把所有騙來的錢物都還給周老闆的家人,一分也不能少,然後我才能幫你施法,給你幾天時間盡快解決。」
這幢房子,還有汽車和一些不動產都是用周老闆的錢買的,要想還就得全送給對方,楊蓮之前的舊房子已經賣掉,於是臨時租了個小旅館安頓。兩天後楊蓮告訴我,房子和車都已經轉到周老闆妻子的名下,剩下的錢也退還了。我沒法驗證她說沒說實話,反正只管善後,於是在當天的午夜十二點鐘,我按方剛教的方法給明明施了法,凌晨的時候,明明開始發高燒,不停地說胡話:「你為什麼還纏著我兒子……你騙光了我的錢,這就是報應……我已經把錢還給你了……你沒有,你還想騙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反反覆覆都是這些話,明明的高燒足足持續了七天,最後大夫確診為急性腦膜炎,就算治好也無法恢復神志,說得直白些,明明被燒傻了,後半輩子都會這樣。我在泰國開淘寶店賣小鬼的那幾年:
楊蓮像瘋了似的揪著我不放:「你不是說能徹底解決嗎?現在明明變成這樣,你是不是想騙我?我和你拚命!」
我用免提給方剛打了電話,他說:「阿贊輝說過,轉來的財運必須徹底消掉才行,這個事主肯定沒有照做,好好問問她吧。」
這些話楊蓮聽得很清楚,她辯稱已經把所有的錢和物都還給周老闆了,一分都沒剩,但神色中有幾分慌張。我對她說:「是不是徹底消掉了這些轉來的財運,只有你自己知道,人做事根本騙不了鬼,你自己好好反思吧。」
我轉身就走,楊蓮並沒有繼續糾纏我,從我身後轉來她的大哭聲:「我把車和錢都還給他老婆了,就不能把房子留下嗎?我們娘兒倆總得有地方住吧,憑什麼一分錢也不給我們留,以後可怎麼過啊……」
果然被我猜中了,她沒說實話,只退了車和錢,但房子沒過戶給周老闆的家人,所以明明才有了後遺症。晚上我在家裡給方剛打電話,說為什麼遭到報應的是明明而不是楊蓮,孩子無罪,而楊蓮和白先生才是造孽者。方剛說:「報應在明明身上,才會讓楊蓮感到更難受,她的後半輩子不但會窮苦潦倒,而且還將永遠為兒子的病症操心勞力,這才是最痛苦的人生。」
可我有些不能接受,這不公平,方剛說:「世界上哪來的絕對公平?可能在鬼看來這才是最公平的吧!」我無語,心裡很不是滋味,楊蓮是個貪婪的女人,她的死活我沒興趣,可明明惹誰了,父母的罪憑什麼要讓兒子來承受?
鬱悶歸鬱悶,不管怎麼說,這筆生意我是穩賺不賠,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從這樁生意之後,我開始得罪了鬼,因為收楊蓮的那二十萬塊錢原本也屬於周老闆,當然那時我還沒意識到,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