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韓子磯轉頭就吩咐了下去,而後就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她,直看得千秋渾身發毛。
「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千秋一臉嚴肅地問。
韓子磯眉頭微挑:「好好的,說什麼絕症,真是烏鴉嘴。」
「那你對我這麼好幹嘛?」
帝王張張嘴,很想把實情告訴她。可是想了想又把話吞了回去,淡定地答:「只是太久沒看見你了,有些想念。」
這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韓子磯說完就裝作太極殿有事,揮揮袖子走了,留下千秋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
他……想念她?
緋紅的顏色從臉頰蔓延到了脖子根,千秋乾笑兩聲,捂著臉倒進被子裡滾來滾去。
韓石頭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她啊?
被打入冷宮的靜妃又被皇上親自接了出來,放在景象宮養身子。宮裡的人知道這消息,已經是第二天了。各宮心思各異,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很不爽。
好不容易走了,怎麼又回來了?還是皇帝接回景象宮的,這靜妃到底有什麼翻天的本事?
各宮派來打聽消息的人都不少,可是都看不出景象宮有什麼動靜,唯一可以看見的就是,靜妃娘娘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皇上每晚都會去看她,但是據說沒有寵幸的記錄,就是單純地陪著睡。
這簡直是高級待遇,皇后都沒有享受到的皇帝天天陪睡服務。司徒秀秀帕子都絞爛了幾根,卻不敢去景象宮。
因為帝王下令,除了他,任何人不得去景象宮打擾。
千秋對此事絲毫不知,韓石頭每天來陪著她,態度是無與倫比的好。她在想,自己要是伸手指著天上的月亮,石頭會不會也去給她摘下來啊?
不過最近她越來越貪睡,胃口也變小了。帝王每天讓人給她變著法兒做好吃的,吃得她肚子上都有了贅肉。但是這幾天無論食物多麼誘人,她都覺得吃不下。
「想吃什麼?」韓子磯擔憂地看著她問。
千秋使勁兒想,卻還是搖頭:「什麼都不想吃。」
這可愁壞了人,韓子磯將御廚會做的菜都端到她面前了,千秋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幾天不好好吃飯,臉就瘦下來了。千秋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看著床邊皺眉看奏折的韓子磯,笑道:「你怎麼把折子都搬來了?」
「誰讓你不吃東西。」韓子磯頭也不抬,看完加密的折子,就隨手放在一邊,然後道:「我不放心你,所以得看著你。」
甜言蜜語啊甜言蜜語,男人慣常會說這些,來蠱惑女人的心智,導致女人腦子短路,眼裡只剩下愛情。
千秋站在陷阱面前,把面前這個陷阱分析得很透徹,然後撲通一聲心甘情願地跳了下去。
秋意漸濃的時候,叛軍突然在洛陽集結,一夜之間攻佔了城門,朝皇宮逼近。
這一變故讓人措手不及,滿朝文武皆是慌亂,太史令方林恆跪於殿下道:「皇上,洛陽乃國都,不可棄也。叛軍突然而至,亦是防不防勝防也。當下之法,只能以洛陽駐軍抵之,保皇宮周全,再請派增援。」
座上的帝王神色平靜,只是眼眸裡的失望鋪天蓋地:「方愛卿言之有理,不過朕另有安排,退朝吧,太傅與裴大人請隨朕去太極殿一敘。」
千秋聽見消息的時候,剛到嘴邊的湯勺便又停下了。抬頭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空,不由地歎了口氣。
這一天來得真快,快得都有些讓她不敢相信。
石頭這樣簡單地就要敗了麼?叛軍集結,也不過是烏合之眾,朝廷兵力雖分佈在外,洛陽守軍也至少有五萬,應該……還能抵擋上一陣子吧?
「二當家。」一聲低低的呼喚,自旁邊的小太監嘴裡發出。千秋一個愣神,手裡的湯碗就摔下去砸得湯水四濺。
「娘娘?」百合從門外端了補藥進來,見這情況,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事。」千秋看了旁邊的小太監一眼,朝百合道:「你收拾一下出去,順便告訴御膳房,本宮今天想吃燒雞了。」
百合大喜,娘娘終於肯吃東西了!
麻利地收拾了東西出去,百合一溜煙去了御膳房,讓人選只最好的雞,一定要做得香噴噴的!
「六伢子?」千秋看著那小太監,歎氣道:「你怎麼進宮來了,嚇我一跳。」
小太監抬起頭,正是黑風寨裡千秋的小夥伴六伢子,因半吊子醫術,還被山下周家給打了一頓的那位。
「大當家讓我來的,說是問您一聲,要不要跟我走,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六伢子擔憂地看著她這憔悴的神色,咬牙道:「都說皇宮不是個好地方,你瞧瞧,你都給餓瘦成什麼樣子了!」
千秋哭笑不得:「他們沒有虐待我,是我自己吃不下。那個……老爹他們是到洛陽了麼?」
六伢子點頭,滿臉嚴肅地道:「狗皇帝這次定然要下位了,他太嫩了,兵力分散,又強龍難壓地頭蛇,被我們給偷渡到了洛陽。等他們攻下皇宮,拿到御璽,就算後頭皇帝的援軍來了,那也是晚了。」
叛軍自然不可能與朝廷軍隊太過正面的交鋒,畢竟韓氏江山已有二十四年的根基,他們只能同當年韓朔逼宮一樣,先拿下皇宮,拿到禪位聖旨再說。
這是一場盛大的賭博,賭的是千萬人的性命。贏了,便是復國功臣。輸了,那就只能是城外不知名的黃土一堆。
千秋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她的印象裡最大的場面,也不過是鈴鐺一響,黑風寨的山賊們都一起出動,漫山遍野全是相互響應的鈴鐺聲。她也沒見過真正的殺戮,因為他們幾乎都不會傷人性命,只是拿些錢財。
而現在,一場腥風血雨正在靠近,她恍惚間都聞到了血腥味。
「嘔」一陣陣地犯噁心,千秋趴在床邊,乾嘔了兩下。
「二當家,你怎麼了?」六伢子連忙扶著她,伸手去把她的脈搏,這一把,就呆了。
「我最近身子不太好。」千秋皺眉道:「說不定是感染了風寒。」
「……不是。」六伢子慢慢將手放下,神色複雜地看了千秋好一會兒,壓著一口氣道:「二當家,您這樣,還要不要同我走?」
千秋眨眨眼,想了好一會兒,搖頭:「算啦,我就留在這裡,老爹他們若是事成,我也會好好的,若是失敗,我還能幫忙撈幾個人出來。」
六伢子張了張嘴,無聲地歎了口氣。
百合端著燒雞回來的時候,韓子磯也忙完了,聽說千秋有了胃口,便過來陪她吃。
她哪裡當真吃得下,只是看韓子磯一臉高興,還是勉強拿個雞腿啃啃。
「聽說叛軍要開始攻打皇宮了,不過還被守軍壓在城門口。」韓子磯一邊陪她吃,一邊道:「也是朕疏忽了,讓他們發覺了洛陽這薄弱的一環。」
千秋心虛地低頭:「你打算怎麼辦?」
韓子磯淡笑道:「能怎麼辦?能抵抗就抵抗,但是聽聞叛軍有七萬餘人,萬一真讓他們攻下宮城,我也只能跟著殉國了。」
「怎麼會?!」千秋嚇了一跳,小臉更是蒼白:「他們定然是虛張聲勢,哪裡能在這麼短時間內集結七萬人!你不要灰心,一定能守住皇宮的!」
看著面前的人這緊張的神色,韓子磯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的,不管如何,你總能安全。」
千秋有些難受,放下手裡的雞腿,擦了手,只覺得食物在喉嚨裡,一個噁心又轉身去吐了。
韓子磯起身,連忙吩咐百合去端茶,然後幫千秋順著氣。
「我這個樣子,怎麼跟懷孕了似的。」千秋吐完,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帝王頓了頓,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胡說,你就是最近腸胃不好,天氣涼了,夜裡亂踢被子惹的。」
「這樣啊……」千秋看看桌上的燒雞,歎息道:「以前我從來不會這麼浪費糧食的,現在卻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
「沒關係。」帝王溫和地道:「日子還很長,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還是會讓御膳房給你做。」
千秋總覺得這話有深意,卻來不及去細想,就略過去了。
叛軍與守軍在洛陽城門口僵持不下,城中百姓紛紛閉門不出,宮裡最近都冷清了許多,各宮都難免有兩手準備,要麼享富貴,要麼逃命去。
千秋這邊不知道該做什麼,倒是接到已經嫁去吳國的未晚的一封信。
那信是一個月以前寫的,現在才收到,未晚說她在路上與吳國太子相處得很好,也覺得沒有選擇錯,還希望千秋好好把握住自家皇兄,喜歡的就千萬莫放手。
「皇兄是個死心眼的人,誰對他好過,他就都記得。越是對他不離不棄,他也就越念著恩情,將來便不會拋棄你。」未晚這樣說。
千秋捏著信紙,腦子裡想了許多東西,最終還是決定,她也要做兩手準備。
於是在兩軍僵持不下,朝中大臣的立場開始有所動搖的時候,千秋給了韓子磯一份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