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慢慢的往回走。想起剛才書房裡李贇的問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影響了日後李贇的崛起?
唉,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這樣不好,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她也會將他當自己人看待。雖然,剛才她沒有明說謝婉瑩不好,可也暗示了不少。日後,若是李贇沒有娶她,會不會影響他的部署?
算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蛇蠍女子嫁給李贇吧?他是個不錯的人,應該值得更好的女子才對!
……
……
昨夜下了些零星的小雨,給久旱的大地灑了不多的甘霖,今晨起來的時候,空氣中就有了一種濕潤。
城守府的侍衛們都輕手輕腳的搬著東西,今日王九郎等人要離開峙陽城回鳳凰城去。不僅是侍衛們小心翼翼,就是周玨,慕劍秋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有鄭若和李贇兩人若無其事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慕劍秋看著李贇對著鄭若說著話,不時的偷瞧幾眼不遠處的王縉之,最後還是低下頭,決定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周玨搖著鵝毛扇,慢悠悠的走到王縉之身邊停下,看著晨曦中的兩人,男的俊,女的俏,還真是登對。心中一時煩躁,鵝毛扇子搖得快了幾分。忽然感覺到,身邊襲來一股寒流。他轉過身,鵝毛扇拍了拍王縉之的肩膀,暗歎了一聲,說道:「九郎,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總覺得你的卿卿不似以前那般傾慕於你。九郎……」他還欲再說,卻被王縉之一個淡淡的眼神給閉上了嘴,左手撫上左邊的臉頰,嘴裡還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李贇和鄭若說完話,轉身對著陰夙說道:「峙陽城就交給你了。」
「將軍請放心,屬下定會替將軍好好的守著峙陽城,不會讓胡人踏進邕州半步!」
「嗯。」
李贇點了點頭,向王縉之走過去,說道:「阿若大兄是我至交好友,是我將她帶來峙陽城的,還請九郎向鄭大郎解釋則個。這一路上,多請九郎費心了。阿若這小姑子有些孩子氣,膽子也大,還請九郎多多擔待!」
王九郎聽完,雙眼微微的瞇了一下,晨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像是鋒利的劍光一般,須臾就湮滅在黝黑的瞳仁中。李贇這話,雖然一開始說自己是鄭瑾瀟的好友,後面交待的話也以兄長自居,可在場的人都是男人,誰人不知王九郎和鄭若的關係在鳳凰城裡傳的沸沸揚揚?李贇這話,分明是在挑戰!
雖然,暗裡兩人是交換了庚帖的兄弟,可是,這番話,李贇已經挑明了對鄭若這件事上,自己絕對不會退步
周玨心中靈光一現,看看李贇,再看看王縉之,有種的鵝毛扇一下一下的在胸前搖著。他忽然想到,這兩人若是相爭,自己是不是可以做那個坐收漁利的漁翁?他臉上帶著笑,決定看戲!
王縉之對著李贇淡淡的一笑,「李將軍敬請放心,阿若將來會是我的婦人,我的卿卿,定會護著她!」
竟然是寸步不讓!
李贇深深的看著王縉之,王縉之亦不甘示弱的回看著他。晨起的太陽,霸道的插進兩人之間,卻同時給這兩個世間少有的俊美少年鍍上了一層金光,令人炫目!
王縉之的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笑輝,率先對李贇施了一禮,直起身之後,越過他往鄭若身邊走去。李贇輕輕的說了一句話,令王縉之的身影頓了片刻,然後依舊往前走去。
鄭若已經上了馬車,低著頭,想著方才李贇對自己說的話。忽然,眼前一亮一暗,她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王縉之已經沉著一張臉坐在了自己對面。
第一個反應,鄭若便掀了簾子往外看去,看看是否還有馬車。心,這王九郎還真是個登徒子,就在眾人面前上了自己的馬車,傳了出去,日後自己還怎麼見人?
「全鳳凰城的人都知道鄭氏若娘傾慕於我,心悅於我。全鳳凰城的人也都知道,我王九郎是要去了她的。」王縉之突然淡淡的開了口。
「下去!」鄭若黑著臉,輕喝。
王縉之忽然突然欺近身,在她小巧的耳垂旁,輕聲的說道:「怎麼?阿若?沒了利用價值,你就踢了我嗎?阿若,這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兒?我王九郎從來就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兒!」
耳旁的熱息,癢癢的,鄭若不由得縮了縮肩,往一旁躲了躲,臉上多了一抹胭脂都比不了的嫣紅,煞是好看。
王縉之原本有些郁卒的心情,霎時如同撥開烏雲的太陽,舒暢無比!
可下一刻,「還請九郎自重!你我畢竟是男未婚女未嫁,就這樣呆在一輛馬車裡,是不是不妥當?」
「你不是說過喜歡是自己的事兒?我喜歡你,心悅你,喜歡和你呆在一處,關他人何事?」
鄭若語塞,沒有想到王縉之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堵自己。
「你不下車?」
王縉之看著她,但笑不語。
「好!你不下車,我下!」說著,她就要掀了簾子往外衝。()
王縉之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手敲了敲車廂壁,車轅上的車伕立即一邊甩在馬背上,馬兒撒開了四蹄飛奔起來。
一個猝不及防的衝力,鄭若往後倒去。「彭——」的一聲,後腦勺卻沒有預期的疼痛。頭頂傳來一聲悶哼,鄭若抬起頭來,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倒在王縉之懷裡,他的手臂圍成一個圈,將自己圈在他懷中。
車簾被風吹開,裡面的情景有那麼一瞬全都暴露在外人面前。李贇的臉在這一刻變得黑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陰夙在一旁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臂,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將軍,不妥!清水關還需將軍前去收復,將軍,九郎是將軍最大的助力!為了一個女子,不值得!」陰夙成了李贇的心腹之後,王縉之輔佐李贇之事,便沒有再瞞著他。
李贇扭了扭身子,掙脫開他的手臂,陰夙又抓住他的另一隻手臂,低聲而快速的說道:「將軍如今羽翼未豐,即便娶了阿若,在這亂世中如何能守得住?將軍就忍心看著她為著將軍吃苦?」
李贇往前奔去的腳步停了下來,瞇著眼睛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
沒錯,他一直沒有挑明和鄭若說清,就是因為他的本事還不夠,手下人還不夠,如今的他看起來是拿下了半壁遼西,可是,誰都知道,這根本就不穩固!說不準,哪天司馬楚帶人殺了回來,或者有別的人眼饞,和他來爭奪!
所以,他閉了閉雙眼,在心中默默說道,阿若,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一定要等著,等著我風光娶你進門!在這之前,你一定要遵守你的諾言!
「將軍,王九郎此人雖然不重時間禮儀規矩,然,此人傲氣的很,前幾日阿若扇了他一巴掌的事兒,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以他個性,對阿若自然就生了嫌隙。依屬下看,方才九郎那番舉動,也是因為將軍方纔的一番話激了他所致!而且,阿若敢掌摑琅琊王氏謫仙之稱的九郎,可見她心中對九郎是沒有好感的。將軍,剛才車中的情景,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將軍,萬不可中了九郎之計!」陰夙見他冷靜下來,輕聲的苦口婆心的勸道。
李贇身側的拳頭慢慢的鬆開了,看著遠去的馬車,目光悠遠。
周玨和慕劍秋,蔣子敬上前來,對他行了一禮之後,便上了馬車離去。
直到馬車看不見了,李贇才一甩衣袖,上了馬,往鄭若他們相反的方向奔馳而去。
正如陰夙說的那樣,他的根基還不穩,清水關還未完全收入囊中。他一走,李志帶著剛剛招收的六百新兵,緊隨其後。
陰夙對著馬車上的陵南說道,「先生也看到了,將軍對阿若執念甚重。先生以後隨在將軍身側,還望多多勸慰。切不可為了一個女子,而毀了根基。」
陵南歎了一聲道,「阿若實是一個難得的奇女子!」
陰夙也歎了一句,「唉——也難怪將軍兒女情長了,阿若這樣的小姑子,確實難得!」他頓了一下,「可再好的女子,若成了禍水,可就要不得了!」
陵南看著他說道,「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陰夙一笑,「瞧先生說的,我能做什麼傻事?先生有空時,多多看看遼西的世家有沒有適齡性子又好的小姑子,將軍也到了該娶妻的年齡了。男人們,只要有了嬌妻隨伺在側,對別的女子心思就會淡了的。那阿若,在鳳凰城就曾經說過是心悅王九郎的,你看現在她對王九郎又是不假顏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的欲擒故縱?這樣反覆的小姑子,再好,也不是將軍的良配。先生以為呢?」
陵南長歎一聲。
「將軍以後是要成大事的,先生。」陰夙又強調了一句。
「罷罷罷,我且勸著將軍吧。」
陰夙對著他一揖到地,「有勞先生了,此去清水關,還望先生能夠多多費心!」
「陰兄客氣了,你我共侍一主,這些都是某應該做的。保重!」
「保重!」
陵南上了馬車,跟著李贇身後而去。
「唉——」陰夙搖了搖頭,李贇確實是個難得將帥之才,就是太過兒女情長了些。
在路上的鄭若並不知道李贇和他的部下正在討論著自己。馬車突然飛奔以後,她被王九郎圈在懷中一時動彈不了。鼻尖充斥著他淡淡的蘭花香氣,雖然好聞,可是她卻覺得屈辱!上一世被他欺負的情景,再次無可避免的湧入腦中。
突然的,她的雙眼就瀰漫上水霧,開始還是浸潤了雙眼,到最後猶如絕了提的洪水,嘩嘩的流了下來,哭的驚天動地!
王縉之錯愕了片刻,臉上有些訕訕的,還從來沒有哪個小姑子會當著自己的面兒哭。即便是哭,也是哭的梨花帶雨,嬌柔動人的。像她這般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哭,眼淚鼻涕一大把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見她哭的越來越傷心,他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莫哭!莫哭!」他拍著她肩膀語無倫次的哄著。
「你——你——你欺負人——」鄭若一邊哭著,一邊控訴。
「好,好,好。我欺負人,是我不對,你莫要哭了?好不好?」
「你——下車——下車——」
「好,好,好。我下車,我下車!」
「嗚嗚——你怎麼還在?」
「好,好。你答應我不哭了,我就下車。」
鄭若的大哭轉為抽噎,身子蜷在一起,將臉埋進膝蓋間,肩膀一聳一聳的,看起來甚是可憐。
王縉之低歎了一聲,摸了模她的小腦袋,敲了敲車廂壁,馬車慢慢的緩了下來。掀開了車簾,正準備離去的身子,突然間頓了頓,低聲說道:「阿若,不管你對我如何,」他苦笑了一聲,「我可能真的已經喜歡你了……阿若,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
鄭若沒有回答,臉依舊埋在膝蓋中,肩膀仍然是一聳一聳的。
「唉……你這個小姑子啊……」
王縉之下了馬車之後,上了後面一輛,慕劍秋問羽衛要了一匹馬,將車中的位置讓給了他。
後面的這輛馬車其實比起鄭若的來不知道要寬大多少倍,而且佈置的也不知要比她的舒服多少倍。周玨歪歪的靠在大軟枕上,手中的鵝毛扇在胸前一下沒一下的搖著,蔣子敬坐在車門處,也是毫無形象的歪著。兩人看著灰溜溜上車來的王縉之,齊齊的笑了兩聲。
「我說九郎,阿若可是連闖進胡人大營站在石虎面前都沒有眨過眼的人,你怎麼一上車就把她給弄哭了?說,你怎麼欺負她了?說出來,我好為她報仇!」周玨調整了身子,笑瞇瞇的看著他問道。語氣有些揶揄,卻掩飾不住往外冒的酸氣。
王縉之沒有說話,上了車之後,他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氣質高華的謫仙王九郎。只不過,此刻的他的雙眉微微蹙起,多了一分憂愁。
「嘖嘖嘖——」周玨的鵝毛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能讓謫仙鬱悶的小姑子,恐怕只有阿若一個了吧?是不是,子敬?」
蔣子敬難得看見王縉之吃癟的神情,正在偷笑,突然感覺到一記眼刀子甩過來,立即閉上了嘴不說話。咳嗽了兩下,掩飾。
------題外話------
其實李贇和九郎都是一樣高傲的人,但是因為身世的緣故,李贇比九郎多了一分自卑。鄭若這樣美貌的女子,在那樣的亂世裡,如果沒有足夠能力,是保護不了的。這就是為什麼,李贇一直對她愛在心口難開的原因,因為他自卑自己沒有更好的能力。所以,他要阿若不要嫁給九郎,就是為了讓她給自己時間。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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