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叔,還是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遺忘的地方,爭取組織的信任,爭取得到寬大處理。」這句話連他自己都感到說的蒼白無力:「您還是要爭取出來的。」
「婷婷就拜託你了,雖然隔著千山萬水,衣食住行她的乾爸乾媽還是會照顧的。」楊漢生大口的抽著煙:「畢業以前別把婷婷送到澳洲去,你媽太寵愛她了,什麼都由著她的性子,那不行。婷婷從小就聽你的話,就讓她留在你的身邊。」
「您放心吧。」王大為心裡涼颼颼的,楊漢生的話使他有種臨終托孤的感覺:「婷妹明年才會畢業,她還想繼續讀研呢。」
「那就看她的願望了,婷婷的學費和生活費你不用擔心。」楊漢生在告訴他:「上個星期大海也來看過我,答應婷婷個人的一切開銷由他全部承擔。」
「大哥也來過?」這倒是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王大為愣住了:「專案組的那些人居然會轉彎抹角的找到大哥?」
「這說明鄒明很動了些腦筋,也是有些辦法的。」楊漢生默默地抽著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問:「這次被雙規,想必在這座城市也引起了不小的地震吧?大街上我寫的那些商店的招牌匾額恐怕都被摘下來了吧?」
「也許吧,我剛回來就被拉到這裡來了,街上的情況還不清楚。」王大為知道楊漢生的一手行書在省裡可是有口皆碑,也稱得法一絕,當年慕名求寫匾額的人幾乎絡繹不絕,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一見他那瀟灑飄逸、雄健有力的墨寶。如今楊漢生鋃鐺入獄,那些匾額肯定會落得和當年的成克傑一樣的下場。他淡淡地笑了笑:「楊叔,想必也是肯定的,一旦城門著火,誰不怕會禍及池魚呢?」
「那我送你父親的那一對條幅可就是僅存之物了。」楊漢生用手搓搓臉,他在苦笑著:「寫了一輩子毛筆字,居然會落到這等地步,也叫可悲之極了。」
王大為知道楊漢生說的就是那幅「行千里路、讀萬卷書」的條幅。是楊漢生專門為送別王大為的父親而書寫的,大氣磅礡、酣暢淋漓,因為他喜歡,所以沒讓他父親帶到澳洲去,現在還掛在他家客廳的牆上。所有權屬於他父親,他只是借來欣賞而已,誰會想到三年之後竟會成僅存之物。
「如果沒被搜走,就留下作個紀念吧。喝了一點酒,心情有些戀戀不捨的,下筆也就隨意了許多、寫的還是不錯的。」楊漢生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將煙頭直接按在那張小課桌上,慢慢的、專心致志的,還很奇怪地望著他若有所思。王大為注意到他的這個不經意的舉動,楊漢生從來不這樣做,他很注意自身的清潔,也很注意環境的衛生,為什麼會這樣?很奇怪的,肯定是雙規以後養成的惡習,而且一直拿著熄滅了的煙頭在破舊的課桌上胡亂塗畫。動作很奇怪的,王大為猜不出他究竟想暗示什麼,楊漢生最終還是說話了:「大為,其實我應該給你寫主席的那句『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更顯得恰當一些,你說呢?」
「我記得您寫字從來都是憑興趣的,就我看來,那可能就是您寫的最好的一幅字了。」王大為心猛烈的跳動了幾下,他克制著想進一步詢問的衝動:「楊叔你忘了?我就是喜歡那句『行千里路,讀萬卷書』才留下來的,您還笑話過我是奪人所愛呢。」
「可不是的。」想起了以前的幸福時光,楊漢生變得有些笑容了:「要不,那就早被你父親帶著飄洋過海到另一個國度去了。」
「好了。」破損的房門被凜冽的北風吹開了,進來一個年輕的武警戰士,咳嗽了一聲:「時間到了。」
「時間過得真快,也該走了。」楊漢生拖著沉重的身子站了起來,呆呆的站了一會兒,習慣的伸出手來,這是他想抽煙的動作:「記得婷婷的生日嗎?」
「記得。」王大為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盒紅金龍塞進他的手裡,然後再給他點燃了一隻煙:「小魔女的生日誰敢忘記?」
「如果……我不在了,記得過生日的時候給她買些小玩意,小丫頭總是喜歡過生日。」楊漢生臉上露出一些憐愛之意,他對自己的女兒還是念念不忘的:「婷婷從小就最喜歡你這個哥哥,你就把她留在你身邊吧。」
「知道了。」王大為感到心裡像針刺的一般生疼:「我會的。」
「那就拜託你了。」楊漢生向他擺擺手,遲疑了一會,他還是說了出來:「對你父母說聲對不起,……如果有機會,對你白姨也說聲對不起。」
楊漢生被武警戰士**門去,高大魁梧的身影在牆邊一晃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