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走了嗎?」他想離開這裡:「我想回去洗個澡。」
「說句實話,我真的有些為你感到惋惜,難道你就不感到遺憾嗎?」鄒書記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我知道楊漢生和你父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又是被他要到電力去的,他這是想栽培你;聽說你和楊漢生的女兒還以兄妹相稱,可見相互的關係的確不同一般。我翻了翻你的檔案,大學的高材生、又在部隊裡當過特種兵的上尉連長、還大大小小的立過幾次功,加上年輕氣盛、風華正茂、文筆也不錯,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卻因為楊漢生這個案子的連累一落千丈,前功盡棄不說,還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也許仕途就從此一蹶不振,從此喪失進取的機會。你就真的沒有一點點埋怨嗎?」
「埋怨有用嗎?任何事情發生以後做事後諸葛亮是不是有點低能兒的感覺?」他淡淡一笑:「楊婷婷現在怎麼樣?」
「我們的同志做過她的工作,楊婷婷同意去勸說她父親交代,可楊漢生拒絕和她見面。」鄒書記說的很直爽:「楊漢生只要求見你。」
「我無所謂。」他仍然面無表情:「不知組織上同意嗎?」
「如果你願意,當然可以去見見。你應該勸他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因為無法從這個青年人臉上看到什麼反映,鄒明有些沮喪,話也說得乾巴巴的:「楊漢生除了賭博和受賄,還有一大筆錢說不出去向,初步估計有上千萬之多。組織上正在繼續追查,而且已經有了一些線索。」
「我知道了。」王大為在問道:「組織上是希望依靠我和楊叔的關係,能從楊叔的嘴裡套出那筆錢的下落?」
「是勸他交代。」鄒書記強調說:「我相信你的黨性。」
「我會盡力去做的。」王大為搖搖頭,有些不自信:「您認為有這種可能嗎?」
「他也是工作多年的老幹部了,政策是知道的,也知道頑固到底的後果。」鄒明皺了皺眉,不情願的在說:「我想,另一個世界中不會也是流通人民幣、收集金銀珠寶、一切向錢看吧?」
「什麼時候去見他?」他很冷靜地問:「是現在嗎?」
「那就現在吧。」鄒書記抓起會議桌上的電話,小聲地說了幾句。放下聽筒後對他說:「司機昨天一夜沒睡,他只能把你送到,回來就靠你自己了。」
王大為對鄒書記這個精瘦的小老頭佩服極了。他的計劃詳盡而又周密,事先沒有任何徵兆,連夜把他從大山深處拉回來,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也不給他和任何人接觸的可能,就徑直就把他扔到楊漢生面前,讓他們兩人全都措手不及。王大為知道了,他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從楊漢生口裡掏出秘密,然後他的利用價值就失去了,紀委、反貪局、專案組對他這個沒有查出一點經濟問題的辦公室主任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提起放在桌上的一個塑料袋走了出去,那是一個多月以前在這個會議室裡被暫時扣留的,或者說是暫時保管的。那裡面有他的那部又大又沉的諾基亞手機、電力公司發的公文包、皮爾卡丹的錢夾和幾篇為楊漢生準備的未寫完的講話稿。紀委的同志很細心,連他給楊婷婷所買的那一盒綠箭口香糖也原封不動地放在裡面。
「我還是有些好奇。」司機出現了,王大為已經都走到門口了,鄒書記還在追問著:「都說你是人才難得,能談談你的遺憾吧。」
「您說的這個問題挺複雜的,不好回答。」王大為站住了腳,想了一會兒才回答:「**用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理論打出了一個紅彤彤的新中國,戈爾巴喬夫非常爽快的將列寧創建的蘇聯解體,卡斯特羅直到今天仍然在那個被稱為美國後院的古巴堅持無產階級專政,您認為他們哪一位有過遺憾呢?」
「不對。」鄒書記不贊成的搖著手:「問題說大了。」
「但道樣的。」他繼續把話說完:「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觀點不同、看法不同、做法也不同、命運更不同。也許不論是歷史偉人還是平頭百姓,誰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遺憾,但單單是遺憾就能改變一切嗎?」
他很鎮定的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