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區別對待
沒有聽到秦華裳的聲音,秦家老太太微微側過頭來,用眼角瞟了一眼。就這一眼,惹得秦家老太太冷笑連連。
秦華裳小臉煞白,額間隱隱有冷汗冒出,身子微微搖晃,一雙黑眸瞪的滾圓,彷彿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倘若不是她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怕是早已經驚呼出聲了。
這番作態,分明就是心虛!
「秦華裳,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平靜的開口發問,秦家老太太的語氣裡沒有半分溫度,彷彿她如今並不是在跟自己的侄孫女說話,而是對一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又或者說,哪怕是對完全陌生的人,也不至於如此冷淡疏離。
「伯祖母……」秦華裳一臉的絕望,下意識的用了原本叫熟了的稱呼。只是,看著秦家老太太面上的冰冷的神情,秦華裳的心裡一點兒一點兒的涼透了。不用再說什麼了,她已經明白,自己做下的好事已經事發了。
可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副模樣?這樣的結果,跟她原先預想的完全不同。
她想的是,借用自己那所謂姨婆的手,將秦蘭弄死在外頭。然後,失去了養女的秦家,肯定會收養她的。不對,不是收養,應當是過繼。養女有什麼稀罕的?到底不是真正的秦家人,而過繼卻是能夠上族譜,成為秦家正經的嫡長女。
秦華裳不是沒有想過萬一要是事發,自己該怎麼辦。
她想的是,就算事發了,只要自己要緊牙關死不承認,誰又能有證據呢?事情是姨婆去辦的,她跟姨婆也就見了幾次,除了說話之外沒有任何的把柄落在姨婆的手裡。到了後來,商量那見不得人的事情時,她更是連面都露過,所有的事情都是於嬤嬤去辦的,且只有口頭的承諾,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
然而,事情的發展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看著秦家老太太平靜中帶著寒意的神情,秦華裳徹底絕望了。
她怎麼會認為事發後,秦家人會找她對峙呢?事實上,秦家人根本就不曾想過要詢問她,直接就給她判了死刑。原先想好的借口、狡辯的話語,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場笑話。
即便沒有實質上的證據又如何?秦家並不是官府,他們從來就不需要證據。
即便她巧舌如簧能將死的說成活的又怎樣?秦家根本就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不管她說了什麼,結局早已注定。
「伯祖母,蘭姐兒如何了?」
既然事情已經犯下,辯解也成了無用之功,倒不入省卻這些功夫。如今,秦華裳更為關心的是秦蘭的狀況。不是擔心秦蘭的處境,而是生怕她之前的那些舉動成了真正的笑話。
「蘭姐兒?」秦家老太太微微有些詫異,她一貫都知道秦華裳跟秦蘭的關係不好,或者應該說,秦華裳總是下意識的針對秦蘭。雖然,秦家老太太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秦華裳對秦蘭有那麼大的敵意,明明她們兩個原本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因而,見秦華裳突然關心起秦蘭來,秦家老太太難免有些詫異。只是,這股子詫異僅僅是維持了一瞬間,因為秦家老太太很快就明白了秦華裳的意思:「哼,何必說的那麼委婉呢?你是想問,蘭姐兒死了沒有,對不對?」
秦華裳渾身一僵,心中最後所剩無幾的那丁點兒僥倖也徹底蕩然無存了。不過旋即,她嘴邊露出一抹輕笑,笑容裡滿是苦澀:「伯祖母,其實你並不是很在意秦蘭對不對?」
若真是極為在意秦蘭,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類似於「蘭姐兒死了沒有」這樣的話。信佛的人本就更為迷信一些,而秦家老太太又上了年紀,更為在意這些事情。既然能隨口說出這樣的話,哪怕沒有惡意,也代表秦蘭在她的心目中並不是那麼有份量的。
「你以為呢?蘭姐兒是我的孫女,我自然會疼愛她。但是在我心目中,最最在意的人是我的兒子和孫子。這一點兒,我想很合常理吧?蘭姐兒也不可能要求我最為重視她吧?」
秦華裳沉默了。
事實的確如此,別說是蘭姐兒了,就算秦家老太太的親生女兒秦曦,以往是極為疼愛的,但真論在秦家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秦曦是絕對比不上秦少天的。這無關其他,只是一種極為普遍的情況。
「那她到底是死是活?告訴我吧。」沉默了許久,秦華裳仍然糾結在這個問題上。
這種事情,秦家老太太也懶得瞞她:「我的蘭姐兒活的好好的,雖然是受了一點兒驚嚇,但幸好沒有受任何傷。」
所以,她之前的那些行為,不僅僅是無用功,更是為旁人平添了一份笑料嗎?
不甘心、怨憤,種種情緒都表露在面上,一時間,秦華裳的臉有些扭曲。
而此時,客院外面傳來了異樣的騷動,竟然是秦薛氏母子三人剛好回來了。秦家老太太見於嬤嬤原本潔白的中衣上面都開始有大片的血跡滲出,便出聲叫了停。不多會兒,秦薛氏母子三人就被簇擁著進來了。
其實,說是剛到,事實上秦薛氏母子三人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只不過先前他們站的有些遠,下人們都擠到了院子中,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們。等下人們發現時,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間了。
因為秦家老太太在場,秦薛氏帶著兩個孩子走上前來行禮。秦家老太太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對於秦薛氏,她雖然沒什麼惡感,但也同樣沒有好感。出於親戚間的情分,只要秦薛氏母子三人老老實實的,秦家老太太不介意多花些錢財養活他們。可若是他們也像秦華裳那般窮折騰,那麼就休怪她不講親戚情面了。
看了一眼滿臉扭曲的秦華裳,秦家老太太突然覺得應該提點提點秦薛氏。
「秦薛氏,水路法事既然做完了,那就帶著兩個孩子在我們家好好歇著吧。若是有空,就去小佛堂裡唸唸經,要不然在房裡做些繡活兒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兩個孩子年歲還小,好好養著,將來說不定你還是個有福氣的。」
秦薛氏從秦家老太太開口喚她的第一句,就明白秦家老太太這是打算說教了。只是,她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被寵的無法無天心高氣傲的小丫頭了,她跟秦華裳不同,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早已經將一切都看淡了。
「老太太您說的是,我如今只想好好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別的就不指望了。」既然秦家老太太稱呼自己為秦薛氏,並不將她當成晚輩來看,那麼她也就順勢稱呼其為老太太好了。秦薛氏明白,她將自己的姿態放得越低,將來的日子越輕鬆。
又不是第一次跟秦家大房的人打交道了,秦薛氏心裡很清楚,這秦家大房的人都不是會主動挑事的人,但卻也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倘若將他們當成傻子或者軟柿子捏,那麼將來後悔的肯定是自己。但反過來,只要她老老實實待著,以秦家大房這些人的性子,或許會將她不當回事,但決定不會在衣食住行方面苛待她的。
想想尚且年幼的兩個孩子,她一個弱女子,身無分文又沒有一技之長,如今也只能投靠秦家大房了。
「你這般想法倒是對的。」秦家老太太抬眼看了看秦薛氏,看著她的神情方纔那話應當是真心的,當下心裡就鬆了鬆,反而對自己方纔那些話微微有些後悔。她是因為秦華裳而心情不好,並不是故意要欺壓這孤兒寡母的:「說是兩個孩子年歲還小,但其實也不算小了,我記得你兒子跟昊哥兒是同年生的吧?昊哥兒已經啟蒙了,你是怎麼打算的?」
秦薛氏渾身一顫,忍不住抬頭看了秦家老太太一眼,隨即又有些慌亂的低下頭來。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她退了一步,反倒得了秦家老太太的青眼?若真是如此,她寧願做牛做馬也要為兒女謀個好前程。快速的思量了一下要說的話,秦薛氏咬咬牙,強作鎮定的開口道:「老太太,原先家裡還未出事時,我那小兒已經在他父親那裡學了一些東西。原也打算等明年就送去學堂,可誰曾想到……倘若老太太能讓小兒也去學堂唸書,那、那真是感激不盡了。」
「不用這般說,到底我們也是親戚。這樣吧,旁的我也沒法,讓他改明個兒跟昊哥兒一同去官學唸書還是行的,至於將來的前程如何,那就得看他自己了。」想要入官學還是容易的,秦家老太太這般說法,自然等於是打了包票了。至於以後,那誰也說不准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傑哥兒那般天賦並且本人也上進的。「謝謝,多謝老太太!」秦薛氏當然明白秦家老太太的意思,但是能入官學她已經感激不盡了,而且聽秦家老太太這意思,假如將來自己的兒子能夠上進一些,那麼秦家也會繼續供他唸書的。這樣一來,也許他們這一支將來還是能夠起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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