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無憂安樂
「母親那邊我暫時已經安撫下了，只是母親說她還要看過藍小姐之後才能做出決斷。」出了秦家老太太的院子，秦少天果然是等在院外的。也幸好她跟秦家老太太並未說得太久，要不然這寒冬臘月的，還不得凍出個好歹來？「你也真是的，這麼冷的天，就算生氣也該去偏廳裡休息一會兒呀。」
秦少天面上有些燦燦的，他方才是有些氣急了。這會兒，在冷風中待了一會兒頭腦倒是清醒了一些：「抱歉，蕊兒，我這幾天心情不好，方才語氣差了點兒。」
「我倒是無妨的，就怕母親回頭找你算賬。」洛芸蕊也懶得再叫丫鬟備軟轎了，反正秦家也不大，走過去也費不了什麼功夫。兩人依偎著走回了院子裡，一路上，秦少天也簡單地講述了一些他當初在京城求學的事情。誠然，秦家從不曾在銀錢方面虧待過秦少天，但一個年幼的孩童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求學，所需要的卻不僅僅是銀錢。
往前十來年，藍家的人丁雖也不興旺，但也不至於敗落到此。秦少天最初是先認識了藍老爺的祖父，那位曾經教導過秦少天兩年的學業。也正是因為如此，秦少天才得以跟藍老爺相識，畢竟兩人並非一般大小，最初也並不是同窗好友。
不過，自從與藍家熟悉了之後，秦少天卻是經常去藍家拜訪的。只是這些年藍家的際遇一直不好，仕途方面暫且不說，單單是這人丁折損……
「藍兄的祖父倒是壽數盡了安然辭世的，可藍兄的父母和兄長一家卻都是生病亡故的。」說話間，兩人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房裡的暖龍倒是一直燒著的，命丫鬟沏了一壺好茶，兩人在外廳繼續說事情。
總的來說，藍家的近況是極差的，這不管原本的家世有多好，若是家族中的人丁不旺，卻是毫無辦法了。藍小姐的嫡親親人只剩下了如今重病在床隨時都有可能嚥氣的父親，遠親也只剩下了那個終身未娶一直在邊關幾十年不曾回京的叔公了。
這說的好聽一些，藍小姐是個天可憐見的孩子。
可若是說的難聽一些，這孩子的命卻是真的很硬。
洛芸蕊倒是並不在乎命理之說，但她卻很在意藍小姐的身體狀況：「少天，你說藍家的人多是生病而亡？」
「沒錯，皆是如此。當然，倒不是什麼惡疾，最初都是一些小毛病，拖得時間可能長了，就沒能熬過來。」看到洛芸蕊明顯不信的神情，秦少天也只得苦笑一聲：「藍家的人……普遍身子骨都不好。」
「這又是為何？」
「我也不懂醫，但藍家卻是不缺錢財的，據說應該是娘胎裡帶來的弱症，從藍兄的曾祖母身上襲來的。」遲疑了一下，秦少天自己也覺得這事兒有些說不過去：「其實……我看藍小姐的身子骨倒是還可以。」
洛芸蕊低頭沒有言語，若是藍家原本是武將出身，那自然身子骨是極好的。可從藍老爺的祖父開始，就選擇了棄武從文，這一點兒上來看，藍老爺的祖父怕是也有些不足的。
微微歎氣，洛芸蕊沒什麼把握能夠說服秦少天，但她卻還是不得不開口：「藍老爺祖父過世的時候是什麼壽數？他的父親兄長又是什麼壽數？他自己呢？」
「藍兄的祖父是知天命之年過世的，享年六十有二。藍兄的父親過世前一年剛過完五十的壽辰，藍兄的兄長則是二十九歲過世的。至於藍兄本人，年長我兩歲。」秦少天皺了皺眉頭，忽的明白了洛芸蕊這話的意思：「蕊兒是覺得，藍家是先天不足，而且越到後頭身子骨會越差？」
洛芸蕊點點頭，轉而又問道：「這藍家的人身子骨不好，那麼他們的妻子呢？」
「藍兄的祖母我倒是見過，大概是前兩年我們在瀘州城的時候過世了，倒也算長壽。藍兄的母親我卻是從未見過的，似乎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沒了。至於他的兄長……我跟他的兄長並不熟悉，只是隱隱知道他那兄長從十來歲開始就重病在床。」
那絕對是先天不足了。
「少天，抱歉，我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洛芸蕊不是沒有想過用秦家老太太教給她的辦法，但她實在是不忍心去傷害一個年幼無辜的孩子。這拒絕一門親事，她不會覺得愧疚，畢竟兩家結親她作為母親是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但若是先口頭答應了，往後再想辦法退親……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別答應！
見秦少天只是注視著自己，並未動怒，洛芸蕊稍稍鬆了一口氣。如非必要，她也不希望跟秦少天爭執，可為了傑哥兒的終身幸福，她卻是不得不開口反駁：「少天，我願意將藍小姐當成我親生女兒一般照顧。她如今年歲還小，照你說的，藍家也算是有底蘊的，想必藍小姐的教養也不會差的。至於她跟傑哥兒的親事，我想至少如今我是無妨定下來的，畢竟傑哥兒是我親生的，我不能不為他的未來考慮。」
雖說本朝對於鰥夫再娶或者寡婦再嫁都比前朝開明了很多，但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再娶還是再嫁，都不可能比之前更好。像洛家老太爺，他的原配是世家千金小姐，而繼室卻是商戶女。
這些道理，不僅僅是洛芸蕊明白，秦少天也是知曉的。原先，在藍家的時候，看著多年的好友病重到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卻還是記掛著年幼的女兒，他不可能不觸動。好在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在藍老爺面前打下包票，當時是想著若是能同洛芸蕊一道兒去藍家，在藍老爺面前給予保證更有誠意，而如今看來卻是要另外想轍了。
「少天，傑哥兒如今還是在孩子，你這樣替他的一生做主真的好嗎？藍家的人幾乎都是短壽的，若是藍小姐將來嫁給了傑哥兒，而傑哥兒也對她動了真心之後，藍小姐突然……又或者，藍小姐僥倖留下了一兒半女，那麼將來呢？我希望我的兒子們，能夠找到一個相伴一生的妻子，而不是為情所傷。」
秦少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低頭悶悶地喝茶。
「要不然這樣好了，先將藍小姐接到家裡來照顧，若是她的身子骨很好，將來跟傑哥兒也兩情相悅的話，那麼我便同意這門親事，母親那邊我也會說服她的。」
藍小姐欠缺的不僅僅是一副好身體，而是缺了整個娘家。即便傑哥兒日後並不打算倚靠岳家，但這倚靠不倚靠是一回事，根本就沒有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蕊兒，這事兒是我欠考慮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秦少天也明白洛芸蕊這麼說，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了。若是秦家老太太的話，怕是無論藍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又或者身子骨如何，這門親事是決計不可能成的。這沒有娘家人不僅僅是說出來不好聽，甚至於還會被認為是命硬之人，更重要的是，藍家雖說人丁稀少，但家產卻是不少的。若是將來傑哥兒真的娶了藍小姐，指不定會被人說是發絕戶財！
「那明個兒我同少天你一塊兒去藍家如何？」
這個提議秦少天無法拒絕，況且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只是如今定親的事情無法決定，那麼就需要另外一個說辭了。
兩人又商議了片刻，最終決定將藍小姐收為養女。當然，這養女並不用上族譜，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將來，藍小姐進入秦家之後，不是以客居的身份，而是以女兒的身份入住，稱呼秦少天和洛芸蕊也是父母，而不是叔嬸。這樣一來，也能最大程度的讓藍老爺安心離去。
晚間的時候，洛芸蕊將兩人商議的結果告訴了秦家老太太，或許是因為午間被刺激到了，秦家老太太對於養女這個說辭倒是沒什麼意見。事實上，只要不是讓傑哥兒和藍小姐立刻定親，旁的事情秦家老太太是不會反對的。第二天一早，洛芸蕊就同秦少天一塊兒去了藍家，見到了重病的藍老爺和年幼的藍小姐。
藍老爺看來是真的撐著一口氣等著秦少天，聽到兩人的說辭，倒沒有任何的不滿，事實上藍老爺根本不曾打算跟秦家結親。不是因為看不上秦家，而是因為人心。
對於好友之女，又是這麼一個身世背景，常人都是多以同情為主的，若是能以女兒的名義養在秦家，以秦少天的性子，加上藍家原有的錢財，將來自己的女兒也不會過得差。但若是以未來媳婦的身份……
女兒是用來疼愛的，哪怕有些驕縱不懂事也會被當成天真可愛。媳婦是用來傳宗接代管家理事的，即便是再小的缺點，怕也會被婆家挑刺。「少天，我藍家沒有旁的親眷好友，我只當你是我的親弟弟。老哥不求旁的，只盼我的蘭兒一生無憂安樂，至於將來，若是可以的話，幫她挑一門商戶之家，有你這個養父在，有三個哥哥在，蘭兒也不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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