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最後的決斷
「父親，您真的打算要這麼做？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說話的人是顧家老爺，他看起來在這些日子裡沒少吃苦受罪，面色很是憔悴。而他的前面卻是傳聞中已經病重無法起身的顧家老太爺。
顧家祖上是功勳出身，甚至於當初還跟著太祖爺打下了如今的江山。不過，顧家連續七代單傳，雖說到了顧家二少爺這一輩，有兩位少爺，可顧家大少爺在沒有留下子嗣的時候就已經故去，算起來這已經是顧家第八代單傳了。
從顧家第五代開始，顧家的子嗣就已經棄武從文了。
顧家如今的老太爺顧城位列戶部尚書，在朝堂之中極有威信。
而顧家老爺顧從軒更是在早些年成為了太子教習，雖說不是太傅，但也算是正統的太子黨了。
原本，一切都是極為妥當的，在當時顧家的兩位少爺，一個比一個出色，哪怕是不能繼承家業的顧家二少爺，也是學問出眾，極為得到太子的重視。可惜就在太子出事的那段日子，顧家也同樣出了事。
「轉圜的餘地？若是真的有餘地，當初學卿就不會出事了。」
當年，太子出事之後，作為正統的太子黨，顧家自然不可能熟視無睹。雖說太子已然過世，可他卻是留下了一個嫡子，雖說孩子的年齡的確還是小，但聖上的年紀也不算特別大。本朝雖無太孫繼承皇位的先例，但在前朝卻是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算不上太稀罕了。
也因此，在那段時間裡，顧家力挺年幼的太孫，而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顧家二少爺被人重傷。
什麼外出郊遊意外墜馬，這些不過就是拿來唬人的。真相卻是，顧家二少爺得到了一個消息，是跟已過世的太子有關，他的確是一個人外出，但為的卻是搶到一份證據。最後的結果，證據是到手了，顧家二少爺卻因此重傷，險些連性命都沒了。
而那份將他差點兒害死的證據，卻造成了後來好幾個百年世家覆滅的情況。
「學卿他……他現在很好。」自己親生的兒子，做父親的自然是在意的。對於顧家老爺來說，顧家二少爺不但是他極為在意的小兒子，如今更是顧家的繼承人。
「好嗎？因為腿傷，他永遠也不能參加科舉，哪怕他的學問再出色，充其量也就是當個先生的料。想我顧家先祖是何等的出色，到了他那一輩兒，竟是連個七品官都無法了。」
對於小孫兒當初的那場「意外」，顧家老太爺更多的則是歎息。
其實，在當初那種情況下，顧家老太爺早就猜到了有人要對付自家人。可他太自信了，又或者說哪怕明知道去搶奪那份證據會有些危險，卻下意識地無視了。在顧家老太爺看來，得到那份證據，讓顧家在聖上面上謀一份好感，將來顧家一定能夠再上一層樓。
至於顧家二少爺……
誠然，危險是有的，可機遇通常都是伴隨著危險出現的。更何況，相對於從小的就鋒芒畢露的小孫兒，顧家老太爺更加在意穩重能幹的長孫。只要能讓長孫謀個好前程，讓顧家更加顯赫，哪怕犧牲一個小孫兒也是無妨的，對嗎？
顧家老太爺的心態恐怕在顧家算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也因此，即便就連顧家二少爺也知道自己的腿傷不是意外，卻也無能為力。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很無奈的，哪怕知道了兇手是誰又能怎樣呢？與其讓兇手斃命，不如給顧家謀求更大的好處。
不過，對於顧家二少爺，顧家的其他人都是抱著愧疚的心情，也因此對他愈發寵溺了，只想給他最好的一切，不忍心讓他再受到任何苦楚。
「父親，學卿他的腿傷這兩年來好了不少，或許在他有生之年，能夠將腿傷完全治好呢？」
顧家老太爺抬了抬眼：「好了又怎樣？從軒，你還不明白嗎？當年，我以為是機遇，其實卻是一場浩劫。他們已經警告過我們了，學卿就是警告，而學安則是他們殺雞儆猴的結果。你還覺得我們應該迎難而上嗎？我不怕困難，也不怕折磨，可學卿呢？難道你打算為了一個已經過世的人，拼上顧家的所有嗎？」
聽了這話，顧家老爺沉默了下來。
財富、權勢，這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可是，若是得到了財富和權勢，卻失去了後背子嗣……那他們這麼做又是為了誰呢？
「從軒，這事兒就聽我吧，顧家也是適合修身養性了。」
「父親，難道你覺得太孫無法即位嗎？聖上的年紀已經大了，說白了，也就是這麼幾年的事情了。誰都知道聖上非常在意太孫，其他的皇子是一點兒也不在乎，我們……」
「夠了！從軒啊從軒，你怎麼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呢？你自己都說了，聖上年紀已經大了，而太孫的年紀卻是太小了，你打算怎麼做？將太孫推上皇位？然後呢？當一個輔臣？從軒，你現在的想法，我當年就想過。聖上不止一個兒子，可皇子們大多已經成年了，即便最小的那幾個卻是從來都跟皇位無緣的。我們家是太子的人，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別的皇子上位，顧家怕是要從此敗落了。」
「所以，父親我們一定要支持太孫。太孫的年紀尚幼，等他上位了，將來我們顧家的前程還不是一片光明？」
顧家老太爺深深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聽你這麼說，我都不敢走了。罷了，將你媳婦叫來吧，我還有一些話要交代。」
「父親！」
「去將她喚來。」
有心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顧家老爺還是退了出去。不多會兒，就帶著顧家太太一道兒過來了。
認真地在兩人之間打量著，顧家老太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再有異議了。我今個兒要說的話，你們一定要牢記在心。」
「我們顧家的祖訓是謹慎，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從軒，你有能力也有野心，這點兒很好。但你也要記住，無論你做了什麼事情，為的卻是顧家，為了顧家的後輩子孫。如果說，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害了後輩子孫，那麼我寧願顧家從此敗落也不願意你去招惹是非！」
面對顧家老太爺如此嚴厲的話語，顧家老爺不免有些尷尬。
而顧家太太卻是面色一白。
「這是怎麼的了？學卿他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前幾年，顧家二少爺出「意外」的時候，最初顧家太太是不知道內情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愈發感覺到了不安。等到顧家大少爺亡故的時候，卻是再也瞞不了她了。
原本，顧家太太並不太在意男人們在外頭的事情，可一旦涉及到了她的兒子，她卻不得不在意了。
「夫君，我不論你想要做什麼，但我只求學卿一生平安。我已經失去了學安，學卿的腿也是因為顧家而殘廢的，無論如何，我再也經受不住折磨了。」
「這……」顧家老爺面色很是難堪，若是以往，他會指責顧家太太這是婦人之見。可是一想到兩個兒子一個身亡一個殘廢，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旁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我只餘學卿一個兒子了，夫君你就當是發發善心吧，哪怕你要了我的命都是可以的，但學卿絕對不能出事！」
這是顧家太太的想法，但又何嘗不是顧家老太爺的想法。
顧家老太爺一生爭強好勝，他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是完全繼承了他的性子。只是，人到老年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沒有了年輕時候的幹勁。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諸事不管含飴弄孫。
可惜啊！
「從軒，這一次就算是最後一次聽我的吧，顧家已經繁盛了這麼多年，也該好好歇歇了。太子已經亡故，他雖然留下了兒子，但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我看讓太孫即位那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了，即便就算讓太孫即位了又能如何？學安已經沒了，學卿的腿又不行，我們顧家到了不得不退讓的地步了。」
顧家老太爺一開口，顧家老爺和太太只能暫時住了嘴，只是看顧家老爺的面色，似乎還是有些不情願。
自然，顧家老太爺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面上忍不住浮現了一絲失望之情：「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意已決，明個兒我就親自去找聖上。至於從軒……我也會幫你辭掉官職的。」
「父親！」
「夠了，如果你還當我是父親，就聽我最後一次吧。我這把老骨頭了，本來就沒多少念頭好活了，既然那幫子人已經準備動手了，與其讓他們對學卿和孩子下手，不如讓我這老骨頭為顧家做最後一件事情吧。」雖說原本就明白顧家老太爺的想法，但乍一聽他說得這般直白，顧家老爺還是忍不住心裡直發顫。遲疑了半天，顧家老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再也沒有了言語。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