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巧嫣
郭家的事情確實很難打聽，不過，洛芸蕊到底還是打聽到了大堂姐的消息。卻不是通過郭家，而是很巧合地遇到了大堂姐曾經的貼身丫鬟。
「你是巧嫣？」洛芸蕊看著被小綠帶到跟前的婦人，好一會兒才認了出來。
「二小姐。」巧嫣是大堂姐的陪嫁丫鬟，對洛芸蕊的稱呼也是保持著還在洛家時的那樣。只是跟以前相比，如今的巧嫣已經是一個婦人了。
洛芸蕊有些遲疑，從眉眼間，她能看出巧嫣如今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問題是，洛芸蕊依稀記得，這個巧嫣以前很受大堂姐的信任，哪怕是要嫁人也應該嫁給大堂姐陪嫁莊子或者鋪子上的管事才對。猶豫了一下，洛芸蕊柔聲問道：「巧嫣已經嫁人了？」
巧嫣默默地點點頭，突然就給洛芸蕊跪下了：「二小姐您千萬不要記恨大小姐，求求您了！」
「這……」洛芸蕊愣了一下，若說記恨那指的應該就是當初她和大太太去郭家的時候，大堂姐對她使的手段吧？可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哪怕當時恨得要死，這會兒洛芸蕊卻已經放寬了心：「巧嫣，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不在她身邊伺候著了？」
沒曾想，巧嫣一聽這話，就當即落下淚來。
原來，當日她跟隨大堂姐一塊兒嫁到了郭家，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裡，她的日子過得倒是不錯。大堂姐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需要幫手，她在大堂姐的面前很有地位，連帶那些分給大堂姐使喚的小丫鬟都要處處聽她的。可好景不長，很快大堂姐被貶為了平妻，那位郭家大少奶奶嫁了進來。若說大堂姐管家理事確實是一把手，但論起陰謀詭計，她甚至於連庶妹都不如了。
沒法子，大堂姐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何當一個嫡妻，如何管家理事，如何相夫教子，當然還有就是管教小妾通房。可是，她卻根本就不會當一個平妻。
所謂平妻，原是商戶人家的嫡妻病重或者因為旁的原因不能管家理事時，再娶一個家世差一些的妻子。平妻有妻子的名分，但事實上也就是比小妾好上那麼一些。像郭家這種官宦人家，按理說是不能有平妻的，無奈郭家大少奶奶出身極高，又必須嫁予郭家大少爺。這若是大堂姐不願意當平妻的話，那就只能被休棄了。
可是，平妻這個名分，對於大堂姐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羞辱。
「那個時候，大小姐氣瘋了，這裡離洛家又遠，他們郭家根本就不讓大小姐派人去洛家報訊。直接就給出了兩個選擇，要麼答應當嫡妻，要麼就拿著休書回洛家。大小姐自幼心高氣傲，哪裡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當時就病倒了。」
巧嫣一面落淚，一面訴說，當時她跟著大堂姐陪嫁到郭家的時候才十二歲，算算是跟洛芸蕊一般大小的。可是，如今的巧嫣卻是一副被生活摧垮了的模樣。乍一眼看過去，竟像是三四十歲的老婦。
洛芸蕊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安慰她，一時間就沒有開口。好在巧嫣也不需要洛芸蕊的安慰，她只是想找個人哭訴一番：「二小姐，大小姐她也不是故意想要害你的。那日，大太太和您走了以後，大小姐哭了好長時間，她說她錯了，她再也回不去以前了，還說你和大太太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原諒她了……」
那日突然的離去，雖說是大太太的主意，但洛芸蕊也知道，若不是因為她，大太太也不可能會突然生出離去的心思來。饒是洛芸蕊知道起因是在於大堂姐，但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說到底，大堂姐當時也是無奈的，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郭家吧？
「二小姐，你們離開了以後，大小姐就病倒了，可是大少奶奶卻不願意放過她，硬是開始折騰她了。雖未剋扣份例，可是我們去要一些東西總是會被為難，而且當時冬哥兒又被發現雙目失明，大小姐一時間被郭家所有人厭棄，差點兒就尋了短見！」
洛芸蕊渾身一顫，娃娃趕緊安撫她，一面吩咐小丫鬟去取安神茶，一面還剜了巧嫣好幾眼。只是，巧嫣這會兒已經完全沉浸在回憶中，根本就沒有發現週遭的一切。
「二小姐，大小姐過得真心不容易啊！冬哥兒是那副樣子，也不知道大少奶奶說了什麼，冬哥兒很快就被送走了，就連是生是死都沒人知道啊！」
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著肚子，洛芸蕊現在也是一個母親，哪怕肚子裡的孩子還未出生，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也讓她心裡暖暖的。她根本就不敢想像，同為母親的大堂姐，在千辛萬苦生下了孩子以後，卻要面臨著骨肉分離的慘痛結局。那個時候，大堂姐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
「冬哥兒被送走沒多久，大少奶奶就開始對我們幾個丫鬟下手了。月靈被誣陷跟灑掃婆子的外甥有染，硬是被打了五十仗後被發賣了。月皎被誣陷偷了大小姐的首飾，直接就送官流放了。巧馨被誣陷爬了大少爺的床，被發賣到窯子裡去了，可是巧馨明明還是完璧之身……」
說到這裡，巧嫣已經淚如雨下，她們四個丫鬟都是跟著大堂姐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跟洛芸蕊身邊的丫鬟不同，她們四個的父母家人原都是一些很體面的管事，大太太是覺得她們四個很激靈，特特調教好了讓她們陪嫁。可不想，這才短短幾年，四人竟然都折了進去。
「那你呢？」洛芸蕊喝著安神茶，而娃娃則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巧嫣抹了一把眼淚，哽咽地繼續說道：「我是被大小姐趕出來的。」
「咦？」不說是娃娃了，連洛芸蕊都驚訝不已。這四個丫鬟是大堂姐的左膀右臂，平日裡非常信任，況且大堂姐也應該明白，這是有人要陷害她的丫鬟，又怎麼會直接將巧嫣趕出來呢？
「大小姐是故意那麼做的，她跟我說，她是護不住我的。就以我沒有服侍好她為借口，責打了我一番，就把我趕走了。也虧得大小姐將我趕了出來，要不然我今個兒也不可能有機會跟二小姐您說話了。」巧嫣哭得泣不成聲，雖然看她如今的樣子，過的日子也不好，但至少在四個丫鬟之中，她的下場是最好的。
洛芸蕊沉默了許久，想起之前郭家大少奶奶的話，更是覺得滿心狐疑：「那麼為什麼姐姐還能再次懷孕呢？」
「什麼？」巧嫣懵了，傻傻地看著洛芸蕊：「大小姐又懷孕了？」
看來，這件事巧嫣並不知情。洛芸蕊抿了抿嘴，再次看向巧嫣：「巧嫣，你現在靠什麼生活？」
「離開郭家的時候，大小姐塞了我一些銀子，我就靠這些銀子勉強過活，也做點兒繡品賣賣錢。後來，托人介紹，我嫁給了一個貨郎。只是家裡情況不好，我先前有過一個兒子，可養到半歲的時候就沒了。後來又有過身孕，可惜沒保住。」
洛芸蕊歎息一聲，恐怕這才是巧嫣迅速衰老的原因吧？衝著娃娃使了一個眼色，娃娃心領神會地把巧嫣帶下去了。這巧嫣畢竟是大太太調教了好些人的一等大丫鬟，哪怕現在年齡大了，也可以做管事嬤嬤的。至於把她送到洛家，洛芸蕊倒是沒想過。主要是，大堂姐如今的處境她還不是很清楚。尤其是，這事兒被洛家知道以後，並沒有什麼好處。
大堂姐如今的情況，光靠娘家人的支持是肯定不夠的，最關鍵的還是要看她自己。不過，有機會的話，洛芸蕊還是希望能夠親自見上大堂姐一面。說起來，她們姐妹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面了，不知道現在的大堂姐到底如何了。
不管洛芸蕊有多想要見到大堂姐，事實卻是她暫時是沒法子見到人的。或者應該說，相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卻隔三差五地過來。郭家大少奶奶如今是平均三天來一回，每次過來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都是說說話，喝喝茶。可就是這樣，也能磨蹭個半天時間，弄得洛芸蕊真的很想直接說自己病了。
這天，郭家大少奶奶又來了。每次她過來的時候，洛芸蕊就會讓巧嫣躲開。雖說巧嫣如今的模樣跟以前有很大的出入，可洛芸蕊卻不敢冒險，畢竟她就能認出來，說不定郭家大少奶奶也能認出來。為了避免麻煩，也只能讓巧嫣避著郭家大少奶奶了。
「秦家大少奶奶，您今個兒看起來氣色不錯呀！」郭家大少奶奶依然是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事實上，每次過來，她說的不是天氣好壞就是氣色好壞，或者是端詳著一杯茶，能就著茶杯的花紋說上半天的話。洛芸蕊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她那麼能說，可不搭話的話，又顯得有些不禮貌。而且，她還抱著一分希望，郭家大少奶奶心情越不好，就越說明大堂姐在郭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甚至於，說不定大堂姐還真的有孕了，要不然為什麼郭家大少奶奶竟是每日閒到非要跟她閒話家常呢？調整了一下心情，洛芸蕊剛要開口，突然腹中傳來一陣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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