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眾人坐下，大房幾人的神情才略微好看了一些，但那也只是略微好看罷了。想來也是，大堂姐過得如此糟糕，大房能開心才怪了。
「罷了，今日好好聚聚吧。」大太太看氣氛有些不對，到底是強撐著說了一句。
大堂姐抬頭打量了一下眾人，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挨個兒跟眾人打了招呼，看到洛芸蕊時，還添了一句：「妹妹長高了，也瘦了。」
洛芸蕊笑著應和了一句，心裡卻是想著，跟大堂姐一比，她又哪裡是瘦了呢？
不過，大堂姐之所以那麼瘦弱，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身量突然長高了。當然，心情鬱結也是很重要的原因。看著大堂姐如今的樣子，哪怕平日裡最不關心她的二老爺也有點兒心疼了。
這頓飯沒滋沒味地吃著，及至吃完了，眾人又坐著用了點兒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沒人好意思當面問大堂姐近來的日子好不好過，哪怕是大老爺也是決定等下回了房再細問。只是，吃著聊著，卻不想大堂姐猛地落下淚來。
一時間，眾人都沒了聲響，想要安慰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老太太又歎了一口氣：「若兒莫傷心了，這次好歹能在家裡多留幾天，把身子養好點兒，等以後有了孩子，日子也會好過起來的。」
老太太這話本沒錯，畢竟這世道女人要想在夫家站穩腳跟，孩子是必不可少的。或者說，兒子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像大堂姐這種尷尬的身份。
不想，大堂姐的眼淚落得更凶了：「孩子……我怎麼能有孩子呢？少奶奶那邊管得嚴，明著就說了，除非她有兩個兒子，或者她的兒子養大了，不然是不許我有孩子的。」
頓時，大老爺的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上：「欺人太甚！」
這話很是，大堂姐本就是嫡妻，生兒育女那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權力。可是，在她無錯的情況下，郭家奪了她的嫡妻之位，卻只給了她一個平妻的位置。這般沒道理已經讓人側目了，可好歹平妻也是妻子，將來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嫡女，一樣可以繼承家業。只不過，到底嫡長子更加貴重一點兒。
可照大堂姐所說，那郭家卻是真的欺人太甚了。自古，有那妾室不准搶在嫡妻前頭生孩子的，卻沒有不讓平妻生孩子的。尤其是，在嫡妻已經有了兒子傍身的情況下！
洛芸蕊沒有言語，事實上整個二房都沒有言語。自然，大老爺這話肯定沒錯，郭家也確實是欺人太甚了，可是他們又能怎麼樣呢？大堂姐嫁都嫁了，平妻的身份都已經定下了，就算有再多的不滿又能如何呢？總不能……
「和離吧！」大太太終於開口了，只是一開口卻驚起了千層浪。
老太爺頭一個反對：「不成，好好的女兒家哪有和離的？這一旦和離，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其實，洛家不是沒有和離的婦人，比如小姑姑洛容梔。只是，小姑姑洛容梔是因為沒法子再在張家待下去了，與其說是和離，不如說是張家賣了洛家一個面子，沒直接把人休棄掉罷了。可大堂姐跟小姑姑的情況又所有不通過，更重要的是，小姑姑那事兒已經讓洛家很沒臉了，好不容易沉寂了下去，若是再鬧出大堂姐的事情，那洛家的名聲可真的要臭掉了。
洛芸蕊低著頭，心裡掠過百般滋味。
她就知道，自己的親事不可能一帆風順的，只是之前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會是大堂姐那邊出了事。可是，因著跟大堂姐關係還算不錯，洛芸蕊也不能說出讓大堂姐為了她的未來，忍著氣跟郭家哥兒過下去吧。其實，若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當初別救他了。
哪怕是當個寡婦，也比和離的名聲好聽！
眼神一閃，洛芸蕊心裡略動了動，這旎虛空間可不止有救命的藥材，還有那要人命的藥材！
「不行。」誰也沒想到，第二個開口的人是大堂姐：「我已經這樣了，怎好讓大家跟著我一起受苦呢？況且，即便是和離了，我又能找到什麼好人家？白的連累了弟妹們。」
聽著這話，大太太的眼淚頓時就止不住了。
大老爺的眼圈也開始紅了，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了嫡子，但不可否認的是，大堂姐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卻是他唯一的嫡女。尤其是，這門看上去很好的親事，當時還是他一力促成的。
「罷了罷了，要不再跟郭家商量一下吧。到底，這事兒是他們不對，而且這次郭家哥兒也是我們家救的。」老太爺擺了擺手，對於大堂姐，他也是疼愛的。只是和離這事兒，實在是太難聽了。
大太太默默地流著眼淚，大堂姐握著大太太的手，無聲地安慰著。大老爺看了看妻女，到底是沒能忍心說出和離的話來。有些話，聽著倒是痛快了，可是細細一想……
就算他心狠不顧二房的嫡女，可他房裡也有嫡子和庶子庶女！
「那這回就多住幾天吧，反正那郭家哥兒的腿傷也沒那麼容易好。」老太太遲疑地說著，其實她是最尷尬的，大老爺並不是她親生的，加上她的小女兒又是和離過的，弄得她現在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可是，這要是不說吧，眼瞅著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成，倒不如安撫一下，但願過幾天大房能夠想開些。
只是，想開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晚飯後，大堂姐回了她之前的院子，好在那個院子是為大房的嫡子洛洐準備的，現在洛洐還沒有搬進去，倒是省得大堂姐再傷感一回。只是，院子的東西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倒是給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原本，郭家叫大堂姐過來，是為了伺候郭家哥兒的。只是，大堂姐心情不好，也懶得跟那哥兒歪纏，竟然除了頭一天外，再也沒去見過那郭家哥兒。而郭家哥兒雖然知道大堂姐過來了，卻也沒提及，反正身邊的兩個丫鬟還新鮮著，一時半會兒的估計想不起自己曾經的髮妻。
尋了一個機會，洛芸蕊找了大堂姐。
其實，以洛芸蕊的看法，大堂姐這會兒最好還是主動湊上去。畢竟，在熄了和離的想法後，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已經是大堂姐現最後的念想了。雖說大堂姐現在身子瘦弱，但她本身體質不錯，好好調養幾日，想要個孩子並不難。
至於那郭家哥兒，瞅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討要丫鬟，也知道這人雖然腿傷了，某些事情卻不曾消停。
委婉地把這話跟大堂姐說了，只是大堂姐卻忍不住苦笑著：「多謝蕊兒關心了，姐姐也知道你這是真的關心我才說這話的。只是，那少奶奶既然放心我過來，就代表了她已經留了後手。」
「留後手？」略略一挑眉，洛芸蕊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是的，在郭家，為了怕我有孕，每日我都是要服用湯藥的。」大堂姐一臉的苦澀：「這趟出來之前，少奶奶特地換了一種湯藥讓我服用。」
洛芸蕊暗暗咬牙，語氣裡不由地帶上了一點兒恨鐵不成鋼：「那姐姐就由著她來？別說你是平妻了，就算是妾室，只要過了明路，少奶奶又先生下了兒子，就沒有再避著的！」
大戶人家重視規矩，一般是不允許庶長子的存在的。可是，一旦嫡妻生下了兒子，那麼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哪戶人家沒幾個庶出子女？更何況，大堂姐是平妻，不是妾室！
「正因為我是平妻，這才要防著我呢！」大堂姐滿臉都是悲切，語氣也很是消沉。
洛芸蕊不說話了，不用大堂姐多解釋，她也是明白大堂姐這話裡的含義的。若是妾室，那生下的就是庶子庶女，而律法有規矩，庶子庶女是不得繼承財產的。哪怕是沒有嫡子，一般也會在族內過繼一個子嗣，通常在無奈之下選了庶子繼承家業的，就代表了家族衰敗的象徵。
可是，大堂姐並非妾室，她是平妻，她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嫡女，將來那都是能繼承家業的。萬一那嫡妻的長子養不到，到時候由平妻所生的兒子繼承家業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麼一來，那人對付大堂姐的理由就充分了。
「她自然是要防著你，但是你又何必聽她的呢！」洛芸蕊急了，大堂姐以前看起來還是挺能幹的，性子也剛強，怎地嫁人之後卻反而變得懦弱了呢？想想看，只要她把事情鬧將開來了，或許她會遭人垢弊，但那嫡妻也一樣沒臉！
「我倒是不想聽她的，只是家裡全都是她的人。」大堂姐歎了一口氣：「蕊兒，你知道嗎？郭家其實不如外表那麼光鮮，郭家內裡已經開始敗落了，只是旁的人不知道罷了。」
洛芸蕊倒吸了一口涼氣，郭家竟然已經開始敗落了？
「還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吧？這少奶奶的父親，就是郭家大老爺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