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動從早上現成到現在快要衝進宮中不過是一個上午的事情,人們是隨手拿起手邊的東西,鐵棍,鏟子,鐵鍋,菜刀。
而這件事的策劃人汪家早就準備好了大量的武器販賣,白界區內好鬥的人不在少數,慫恿這場暴動絕大部分是這些人的功勞,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們,繼續慫恿人們果斷買把好刀好劍,殺多一人都是賺到,他們這群人是在無意識的幫著汪家人消耗著這些武器。
就是因為暴動發生的太快,駐紮在城外百里外的士兵,他們接到命令,到現在還在趕往城中的路上,遠水救不了近火,目前為止防止暴民們衝入宮中的只有現有的士兵們。
暴民雖然沒受過訓練,大家都是臨時起意,但他們重在數量眾多,男人們不說,連女人都有,老者也有,唯有孩子們被保護了起來,不讓他們參與。
為了再加大民與兵的矛盾,好事者有乘亂殺死無辜的人,起初或許只有推擠,到現在是雙方都起了劇烈的衝突,雖然士兵們被要求不挑事,不殺無辜百姓,還是有想要自衛的士兵失手殺死了想至他於死地的暴民。
士兵們死守宮門,宮內一團的亂,這也是妙珠聽到的雜聲,宮門後的暴動還傳不到深宮之中,只有宮中人自亂陣腳,熙熙嚷嚷,將恐懼擴散。
春惠待在房間裡盯著枯木劍發呆,到目前為止是沒她的什麼事。
而心宣還在為這突發狀況合計。
「少爺,老爺有請。」
心宣站起身來,猜想或許他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入門,木隅和心家老爺共坐主位,兩人均是沉默著,面色嚴肅。心家老爺對木隅說:「有什麼事你跟宣兒講吧,我一商人不懂。」
心家老爺順勢站起,將事情推給心宣的同時,他也抽身置身事外。
情況緊急,老謀深算的木隅也不打算先放煙霧彈,直截了當地說:「請交出春娘吧。」
「春娘在宮中,太師你老糊塗了啊。」
「宮中那是假的,我們為尋真的春娘多時,現在才知道她被你藏著。」木隅站起身來表情嚴峻的看著心宣。
話裡話外都在責備心宣的不適,還有些要審問他有何意圖的意味。
心宣面色如常。暗歎:好一隻老狐狸,這裡乾脆承認宮中是假貨,事後就能拿出當初說服角音的那套為暫時安撫人心。暫時讓假王上位的謬論。
「不是藏,是暫時保護,我啊,只是不知太師為何會扶假王上位,或許另有什麼打算。雖然知道真王在我這,我也不敢將她公諸於世啊。」
有千般理由,那也是扶了假王上位,既然做了,就不能怪別人瞎想,心宣直接將過錯推還給了木隅。
心宣也知現在不是互掐的時候。又說:「現在這種情況,將真王抬出來又有何用?民眾的怒火可能會轉移到真王身上,何不等事後平息。再以新王的身份給抬出去?」
對心宣的提議,木隅搖頭:「朝廷的威嚴不能再一次被踐踏。」
暴亂的事真的是太過突然,連角玉妝也沒看到這一環,作為老一輩,見過十九前的暴動。他們是再也不想再見證一次,哪怕現在已經來不及阻止。但最起碼不想他們衝破最後一道防線,皇宮,暴民們絕對不能進來。
心宣沒有表態,不過他那神情就像再說:這些是你們搞出來的爛攤子,別讓春娘跟著受連累啊。
木隅拉下臉說:「那你有什麼辦法?」
思來想去都沒有解決之法的木隅,來這裡攤牌,也是想跟心宣交談合計,他聽說心家小子很聰明,角玉妝對心宣的評價是跟木隅年輕時候很像。
跟他年輕時候很像的小子,木隅老早就想來見見,苦於沒有理由,來見這樣的晚輩,要見,也該是他來拜訪他。
「我只知道不能讓春娘涉險,為今之計唯有等。」
在心宣的眼裡,朝廷的威嚴不過是一團爛泥,早就被人玷污,扶假王上位,想瞞天過海,連這種事都做出來了,威嚴?呵,危巖吧,所站危巖之上,摔下必定粉身碎骨,威嚴早已岌岌可危。
在兩人互不相讓沉默之際,終於呆不住來找心宣想問有什麼她能做的事時,被下人引到心宣的所在之處,在外聽了他們的話,推門進來道:「或許我有辦法阻止這場暴動。」
這是春惠第一次見木隅,而木隅不是第一次見春惠,距上次見面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前後對比,木隅第一時間發覺了春惠的改變,是越發成長接近妙珠所繪畫的春娘像了。
帝王之相,在這一刻,木隅已經在春惠身上看到了零星的徵兆。
木隅一擺衣擺跪於地道:「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態度誠懇,亦如當初他跪藍寶時。
春惠知道木隅是誰,也知道是他害她在外奔波至今,第一印象就是覺得他很假,現在抵著地面的臉上,不知是何種表情看待她,是為她打亂他的機會而憤怒嗎?
不待見木隅,春惠也沒讓他起來,將枯木劍橫在心宣與她之間,春惠說:「讓我試試。」
心宣不知春惠哪來的自信,「有幾成把握?」
春惠笑:「十成。」
枯木劍的劍香,迷惑住暴民是綽綽有餘。
心宣低頭瞥向有些可憐的木隅,他的打算是趁此機會讓春惠正式上位。既然她有這份自信,心宣也沒打擊她,交付了絕對的信任,他吩咐下事前要準備的道具。
蹲在牆角越發詭異的妙珠,突然覺得周邊一亮,抬起了頭,還是他的房間,還是黑漆漆的,但他還是覺得亮得令他無影遁藏,四周也是暖了起來,他冰冷的手在漸漸回暖中。
丟下油燈,妙珠跑了出去。
春惠乘坐紅頂白紗軟轎,被抬著,離暴民所彙集的宮門前越來越近,路上也有一些在乘亂搶奪財物的不法分子,春惠走過時,他們均是聞到一陣桃花香,神智就開始犯迷惑了起來,腳步輕浮得尾隨軟轎之後。
一路走來,被春惠所吸引,身後的人是越聚越多。
跟在一旁的木隅聞到了這香味,久侍奉在前春父身邊,他又豈會不知這香味代表了什麼,只是疑於這香味太過濃厚了。
春惠緊握放於大腿上的枯木劍,為了更好的控制劍香,她連藍眼都使出來了,之前說的自信,春惠其實只有五成的把握,對劍香的使用,春惠有點擔心會控制不住,打算全力以赴的她並不知道,因她的決心所散發出來的魅力,已經對周圍的人起了影響。
很快就到了宮門外,暴民的外圈,春惠深吸了口氣開始想像桃花開的盛景,將精氣注入了枯木劍中。
周圍以春惠為中心點向外散發出了劍香,劍香所到之處,綠草地在蔓延,一棵棵桃樹憑空出現,進入到了幻境中的人均停住了動作。
目前來講,春惠是要他們全部都先停下手,然後她會恢復他們的意識,但是行動還是被控制,在這種束縛住他們的情況下,讓他們好好聽木隅說話,木隅要坦白,並且承認他的錯誤,事後如何再做定奪了。
這也是沒辦法之中唯一的辦法了,為了不讓暴民們闖出宮中的辦法。
當春惠試著將他們的意識恢復時,春惠手心都冒汗了,這是細緻的活,比讓一些人能自由行動還難,春惠正在試。
突然,化身成青龍的妙珠出現,在看到春惠的軟轎,縮小了身體,變成更小的龍,嗖聲鑽到了垂下的白紗裡,恢復成人型,撲在了春惠的懷裡,緊緊抱住了春惠。
春惠被這意外一抱打斷了所有思路,劍香瞬間收回,幻境剎那間化為烏有,但人們有一會兒被恢復了意識,見到了有些人只有小時候見到的桃花,幻境消失,他們也停住了動作,茫然地望著已經恢復正常的環境。
「剛剛那是什麼?」
一時成了所有人的疑問,然後注意到了已經走到他們中間的軟轎,微風吹起白紗,軟轎裡的人時隱時現,如此隆重的軟轎在這裡異常的顯眼,人們自然會下意識的看過來,沒一會兒離得近的一撥人,認出了妙珠,能跟妙珠如此親密擁抱的人,除了春王還能是誰?
護著軟轎的一群護衛,同時拔刀護人。
他們原本就是想拽出深宮中的王,現在她就在眼前,人群瞬間暴動了,跟隨春惠的小貓立時跳下轎子,化身聲狴犴,一聲吼就嚇退了大部分的人。
妙珠的附屬使也紛紛從妙珠的影子裡跳出來,護在軟轎周邊,咧牙切齒,都是妖獸,弱小的人可不敢面對它們。
春惠懷中的妙珠雙肩在微顫著,他在害怕,前任春父丟下年幼的他獨自離開的皇宮,那天的無助成了他的噩夢,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也不會化身成龍形亂殺一氣,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不想被一群陌生人圍著指手畫腳,厲聲責罵,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
「吶,你不會離開我的吧?不會當個逃兵只顧自己逃跑的吧?」
春惠在猶豫要不要抱住他安慰他一下時,妙珠埋在她懷裡說。
敢在這種情況出現,還是出現在暴民群眾,對春惠的勇氣,妙珠已經見證,所以不用等到她的回答,妙珠抬起了頭,抓著春惠的一簇發,將她的頭拉了下來。
在春惠痛的想打人時,妙珠輕輕一吻落到了她的額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