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不是那個狹小的帳篷,身下也不是稻草堆,蓋的被子更不是其他什麼,說起來洗乾淨的那些還在晾著,春惠幾天來還是蓋著有些氣味的雜衣服,只是人洗乾淨了,難聞的氣味少了些。
軟軟暖暖香香的被窩,春惠有些留戀,遲遲不肯起來。
又懶散了片刻,春惠才戀戀不捨的坐起,下床,床邊已經放著乾淨的衣服,不是春惠澡後穿的那套,又是另外全新的一套。
在門外連連探視的丫頭們見春惠起來,沒叫喚她們,也不敢冒然進去,眼見春惠要自己動手穿衣,忙推開門走了進來,接手工作,端著漱口水,洗臉水的丫頭已經等候在一旁。
這架勢可比在別院時還要隆重。
春惠入鄉隨俗也不排斥,被人伺候她又不是沒經歷過,不至於手忙腳亂。
等到梳頭,春惠道:「簡單的就行,不要太花哨,除了固定,珠釵不需要。」
「是。」
整理好儀容,飯菜端了上來,距心家用膳時間,春惠遲了很久才起來,所以她的飯菜自然是另外再做再端上來,在房裡獨享。
春惠吃完飯沒多久,心家兩位已經知道春惠身份的心家老爺和老爺子,來到春惠這裡。
清退下人,兩人均跪地道:「吾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
經歷了太多,面對人的下跪,春惠已經不像以前那麼驚慌了,來的及阻止的姑且不用受禮,來不及阻止,那就安然接受吧,春惠儀態淡然道:「幫我準備一輛馬車,我要出城。」
「是。」
說起來兩位可以算得上是大人物。還是心宣的長輩,等到兩人出去,春惠摸摸自己的頭,感覺怪怪的,「怎麼覺得我已經將自己當大人物看待了?」
剛剛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讓春惠覺得不可思議,這是開始要目中無人的節奏?好歹是長輩。
小貓從窗口竄了進來,高抬了頭,將整枝折下的藍莓遞給了春惠。
飯後水果,春惠一口一個藍莓。疑惑自己的改變是不是太大了些。
待馬車準備後,春惠懷裡揣著新得到的代表心家的腰牌出了城。
要到達黑村,有一段路必須步行。路況糟糕的馬車實在過不去,只能說春惠的運氣不佳,待她的馬車停下,旁邊正好有另外的幾輛馬車停下,如果一早就看到。春惠應該會認出這些人。
不過春惠她在馬車裡,不想看到路旁的凍死骨,她沒看向外頭,待她出來,在人攙扶下下了車,旁邊立馬有人叫道:「老闆!是昨天逃掉的丫頭!」
春惠正好跟趙老闆對上眼。
商人最會看人臉色。一夜不見,春惠已經改頭換面,出行馬車代步。一旁有家丁攙扶,儼然是小姐的做派,就想到了一些事,比如春惠是出於某種原因借他之手進城回家。
還以為趙老闆會立即讓人來抓她,趙老闆身邊的人確實有些蠢蠢欲動。不過被他制止了。
「姑娘,別忘了來找我。」趙老闆脫帽對春惠鞠躬道。態度謙和。
七大家的轎子上會繪畫上家徽,而接送春惠的這輛馬車是心家的沒錯了,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怎可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心家在商人間的地位不用說,說是春國首富都不為過,是商界的領頭人,霸者,不對其他官家客氣,也不能對心家不客氣,商人要的市場,商機,大部分都還得向心家借取。
趙老闆這裡說的來找他,只是想找機會打通到心家的道路,現在就是個機會,並不是要拿賣身契威脅春惠,雖然憑著春惠現在的地位,他要獅子大開口,贖金也能讓他賺上一筆。
但,誰會那麼傻得罪心家呢,巴結還來不及,得罪了,那是直接被封殺,別想在這裡混了。
當然不管春惠來不來,也一定會有人來拿春惠的賣身契,那人就將會成為趙老闆的引線人。
趙老闆將自己的身段放低,春惠禮貌報以一笑,「我會派人過去。」
看著春惠走遠,趙老闆對旁人說:「有時雞窩裡也可能住著落難的鳳凰啊。」
黑村裡還是和平常一樣,一早起來黑村的人都只是人掃門前雪,然而按這裡的人口密度,掃門前雪也就夠了。
跟著春惠來的人明顯沒來過黑村,從遠處走來就能聞到怪味,他就大皺鼻眉,入了黑村,對這裡的環境更是不敢恭維。
黑村,一般人不會進來,要做生意,有事也是在外圍,就像領粥跟趙老闆過來收貨,一來有段路不好,二來這裡的情況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得了的,為此有衣著整齊的人過來一時成了焦點。
春惠走過這些極為相似的帳篷,準確無誤地停在了惜花家。
老婆婆正好出來,她是剛睡醒,還有些睡眼朦朧,她最先看到的是春惠的繡花鞋,頭一抬,肩膀上趴著懶洋洋的小貓的不是令她傷心過度暈倒的那傻孩子還能是誰?
「女——」老婆婆已經清醒,昨日的刺激令她回想起了她女兒已經病死的事實,一夜轉輾反側以淚洗面,她已經接受了事實。
不過她看到春惠,第一時間還是想叫她女兒,開了口才想起,她並不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已經不在。
「是誰來了嗎?外婆。」穿著才晾乾的乾淨衣服的惜花也出來了,她看到一夜之間變得漂亮的春惠愣了下,遲遲才不確定的叫道:「姐姐?」
黑村,春惠也不想多待,立馬說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吶,惜花,老婆婆,跟我走吧,以後我來照顧你們。」
「走什麼走啊,既然來了就多待一會兒如何?」
當初被春惠教訓過的大小混混又來了,這次他們的數量倍增,少說有二十來人,各個手上不是拿著刀劍就是拿著鐵棍,來者不善地走近。
在遠處沒看清春惠的衣著,現在走近了,看得一清二楚,雖然春惠沒有披金戴銀,這身綢緞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
「哎呀呀,幾日不見,攀上大款了?還真有大家小姐的風範啊,不過你的僱主沒告訴你,良家的姑娘是不夠來這裡的嗎?」大混混在嘲笑春惠,既然已經不擇手段地走到城裡頭了,還回來這裡,實在是來找屎的。
大混混也沒想過會遇到春惠,他可是聽說她賣了身,今天來只是為了剷除掉老婆婆。
大混混痞痞地笑著,上次是小看了人,今天既然遇到了一併玩玩也不錯,被富人睡過調教過的女人他還沒嘗過呢。
人一旦無法無天習慣過後,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膽子就越發的大了,不管對方的來頭,想的是既然是在他的地盤,那什麼都該歸他管,目中無人的可以。
雖然春惠身邊目前明裡只有一人,暗地裡可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有過一次有人保護還被挾持的事情,對春惠的保護心宣自然更加上心。
再者黑村可比不上白界區,白界區那裡也是很亂,但那裡真的隱藏了很多的高手,而黑村,這裡只是單純的難民營罷了,在這裡稱霸的小混混,終究也只是小混混,充其量不過是拿著武器的猴子,一通亂耍能傷得了誰?
混混們衝過來要找春惠的麻煩,隱藏在暗處的就跳出了五人,五人對這群小混混,不是說需要五人才能牽制這群人,而是能萬無一失的將這群人給滅了,讓他們沒有半點的機會靠近春惠的周邊。
身旁是亂得雞飛狗跳,春惠依然心平氣和的對惜花她們說:「我們走吧。」
對突然降臨的好運,老婆婆有些不能適應,不過既然有機會離開這裡,那她也能放心將惜花交出去了,這世上也唯有惜花令她放心不下,對於春惠的為人,幾天相處老婆婆心裡也有個底。
將惜花往前一推道:「姑娘帶惜花走吧,我這老婆子——」
「外婆。」春惠和惜花同時叫出了聲。
老婆婆和惜花同時驚訝的看著春惠。
春惠說:「雖然不能成為你的女兒,既然惜花叫我一聲姐姐,那麼我叫你為外婆也可以的吧?外婆。」
老婆婆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了出來,失去一個女兒,現在多出來一個外孫女,這是女兒的安排嗎?
「一起走吧,外婆。」
春惠沒忘了當初老婆婆在被按在地上時的自言自語,如果她只帶走惜花,在世間沒有再值得掛懷的事物,老婆婆一定是要隨惜花娘一起走。
明知會如此,春惠斷不會留下她,路人是路人,一旦有了交織,就很難放下,這便是人情,春惠自認為不是善類,但也絕無是無情之人。
老婆婆擦了把眼淚,笑道:「好,我們走,來,惜花,我們跟姐姐一起走。」
春惠牽上惜花的手,惜花牽老婆婆的手,在家丁的領頭下,春惠他們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混混們見打不過人,早就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做鳥獸狀四散。
黑村裡發生這樣的動亂是稀疏平常的事,被損壞了帳篷,人們只能自認倒霉再重新修葺,一場混亂,最初還有人津津樂道,但,很快就會寂靜下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看似和往常一樣的黑村,他們並不知道,隨著雪停下,即將到來的會是毀滅性的事件,這件事帶給城裡人的或許只是恐慌,對他們卻是滅頂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