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離冬宮隔了兩條大街,雖說大早上的街上人不多,路還很通暢,馬車還是慢慢而行,因和雯突然拘束起來,車內氣氛不太熱碌,春惠胃裡又不太舒服起來,便靠在車裡閉目養神起來,車內就更為安靜了。
和雯瞧著春惠,轉頭打開了車窗,因為緊張,他都有些熱起來了,打開點點的縫,讓冷風灌了進來,和雯舒坦了口氣,因這冷風,春惠也稍顯舒服了些。
先是灌了七碗不明的藥湯,早飯草草用過,在這晃蕩的馬車裡,胃裡是如果汁機一般的攪拌著,沒吐出來已經算是好的了。
馬車外貌不起眼,內在空間也不大,但是鋪著獸類的皮毛,坐著的地方,靠著的地方,都是軟綿綿暖烘烘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現在冷風吹來,連空氣都冷卻下來,倒是意外的讓人頭腦清醒過來,精神好了,身體上的不適倒是減輕了。
「喂,你們!」和雯遠遠看去,見到街上幾個孩子正在欺負一隻貓,叫了起來,並把車窗給打開的大了些。
孩子們看和雯在車上,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欺負在地上躺著已經不怎麼掙扎的小白貓。
小白貓身上濕噠噠的,毛糾結在一起,顯得很髒,孩子們也怕弄髒自己的手,拿著木棍捅著那隻貓,敲打著它的頭。
小貓氣息奄奄地喵喵叫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祈求地向和雯這邊看來。
「停車!」這聲是春惠叫喚的。
馬車應聲而停,春惠擠開和雯,推開車窗,整個人趴在窗口上,吐了出來。
馬車正好停在那些孩子的後面,春惠伸長脖子的這一吐。恰逢吐到了一孩子的後頭,濺到了兩三個孩子的衣服上,濺到最多的自然就屬在春惠眼皮底下的這位男孩了。
孩子們還有些傻愣愣,春惠惡了聲,作勢又要吐,那些孩子才反應過來,紛紛起來逃了。
「我的褲子被濺到了啦,髒死了。」
「我的鞋子上也有幾滴,好惡。」
「哇嗚!我背上都是,我要被我娘罵了啦。嗚嗚嗚嗚。」
退開好幾步孩子們查看著自己的受災情況,邊不滿地抱怨著。
受災最嚴重的那孩子,哭著說:「你這酒鬼。看你幹的好事!你要怎麼賠我!」
不大的男孩子,還不知道暈車和酒鬼嘔吐的差別,見春惠半死不活,就以為她像他爹一樣是個宿醉不歸的酒鬼。
野慣了孩子,他們絲毫不怕生。見春惠跟和雯,還有趕車的老伯,都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底氣就更足了,幾個孩子都氣沖沖地看著他們。
和雯跑下車來,也不嫌貓髒。一把將它抱起納入了懷裡,給小貓取暖。
春惠還以為這隻貓是和雯家的,對那些孩子嚷道:「打了我們家的貓。我吐你們一身算是給你面子了!喂,說說你們家在哪,如果我的貓死了就要你們賠償!不,這麼重的傷,請獸醫都要一筆錢了……喂喂。你們這些臭孩子,別跑啊!」
這些孩子一見情況不妙。不約而同地撒腿就跑。
春惠有氣無力的趴在窗沿上,這一吼,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剛剛是吐出了早餐,這次則是把藥湯給吐出來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
春惠擺手,「無礙。你的貓要不要去看看?傷的不輕的樣子。」
「這不是我的貓。」和雯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小惠,你不介意我把它抱上車吧?」
「隨意。」
春惠倒是不怕這隻小貓弄髒馬車,她也不怕這些小動物。
和雯鬆了口氣,他以為像春惠這樣的貴門小姐會不喜這樣骯髒的小東西。
和雯上車,春惠又問:「反正時間還早,你這隻貓不處理一下?你要直接帶進宮?」
昨天和雯才向她解釋了宮裡的規矩,不能亂帶東西進宮的說,能帶貓進去?
對和雯善良的亂撿路邊流浪動物的行為,春惠不置可否,反正是他要養,撿到什麼都不關她的事。倒是帶貓進宮要是被抓,她會變成幫兇。
和雯懷裡的白貓聞到味兒,向春惠看來,輕輕叫了聲,人性化的向她伸出雙爪,要求抱抱的姿態,樣子非常的滑稽。
和雯笑道:「這隻貓好像很喜歡你呢,小惠。」
看著也知道了,春惠將車窗給關上,不容和雯避而不談,沒有她的指示,老伯也就等著,可不能這麼耗著。
「和雯,這隻貓你打算怎麼處理?」
和雯將貓按到懷裡面,眼神流離地說:「偷偷帶進宮吧,宮裡有個跟我認識的獸醫,他可以幫貓看看。」
顯然和雯是常常把動物帶進宮去,以他的性子,也只有干習慣了,才會有如此大膽地提議,大概以前有人帶著他這麼幹過,現在他也變得有恃無恐了。
貓不想待在和雯懷裡,一直往外竄著,喵喵叫著頻頻向春惠看來。
以這貓的不配合情況,要想偷偷帶進宮,難啊。
和雯不過一不注意,白貓就逃脫了他掌控,向春惠奔了來,動作迅速,可不像是受了傷。
跳到了春惠的懷裡,白貓悠然自得地找了安逸的位置躺下,蹭著春惠的大腿,在春惠的衣服上留下淡淡的水漬。
白貓的親暱,春惠終究是女人,對這種毛茸茸生物的抵抗力還是稍弱一些,沒有第一時間將它扔開,春惠就發現這小傢伙竟然在吸收自己身上的精氣。
「哎喲喲,丫頭,你可撿到寶了。」月夜俯身看小貓說:「幼年時期的妖獸難得,親近人的妖獸就更難得了,別人花千金都買不到,竟然給你白白撿到了。」
對妖獸的馴化,大棗說不出個所以然,月夜有次很閒,就跟春惠講解了一番。
成年妖獸智力甚比人,自然不會輕易屈服於比之弱小的人類,現在所馴化的妖獸坐騎,只有一種方式獲得——用武力。
用武力讓妖獸屈服,甘願俯首稱臣,只是對個人的忠誠,對厲害的人是非常的簡單,只要比妖獸強就行。
要將妖獸販賣,讓妖獸完全丟掉自尊,當個畜口,一則是用藥,讓妖獸上癮,不得不聽命行事;二則是販賣心智未成熟的幼年妖獸。
跟人的小孩一樣,只要對自己好,就會屁顛屁顛的跟在那人身後,妖獸也是如此。對於厲害的妖獸,也只有幼獸一途,用藥讓其有依賴性,對厲害,等級更高些的妖獸,比如會飛的妖獸,就不管用了,它們的自尊之強,已經到了寧死不屈的程度,如果不是打敗它們的人,它們絕對不會服從。
要知道幼獸一般都是生活在對它們來講最為安全的地方——種族中心,每到繁衍的季節,妖獸會就聚集一起,一同養育後代,要奪取幼獸的難度比登天還難。當然也有獨居的妖獸,不過這類的,它們是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下一代。
這也是為何飛騎千金難買,可見幼獸的難得。
春惠一挑眉,剛剛還想嫌棄這隻貓,這會兒怕這只年幼的妖獸免疫力低下生了病,也不管它身上是不是髒的,將它抱在了懷裡給取暖了。
還有意的將精氣輸給它,讓它能盡快好起來。
到了春惠懷裡的白貓安安靜靜,春惠道:「老伯出發吧。」
「是。」
春惠態度改變明顯,和雯摸不著頭腦,但他很快發現他的衣服上有可疑的一大塊血漬,是白貓受了傷。
春惠也看到了,沒養過小動物,春惠還真不知道如何待它,有些笨拙地將白貓抱起,它腹部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呈現在了眼前。
雖說是妖獸,看著卻是和普通家貓一樣,幼年的貓,腹部的皮很薄,這道像是開膛破肚豎著整齊滑下的傷,如果不是已經有結疤的跡象,剛剛的流血是扯到了傷口,這會兒大概可以看到裡面的內臟。
就傷口恢復而言還算不錯,像是之前有被好好處理過,現在能看到縫傷口後留下的拆線痕跡。
不難想像,這大概是它偷逃出來後,已經在癒合的傷再次加重了。
沒讓和雯看白貓身上的傷,春惠道:「不礙事,只是小傷。」說著拿出手帕抱住了小貓的肚子,算是簡單包紮。
就算這時候有嚴重的傷,也只能等到他們進宮後再說,他們這裡可沒有獸醫,春惠說了不礙事,現在也簡單處理了,和雯哦了聲,又安靜下來。
離宮門還有一段路程,這段時間小貓吸收的精氣足夠讓它恢復傷口了,春惠自然要隱瞞下來,不然到時恐怖的傷好了,還得解釋。當然春惠也擔心這只偽裝成貓的妖獸被人發覺了。
「那個,和雯,你打算養這隻貓嗎?」春惠可沒忘了,這只妖獸最初是和雯救下的。
「我家情況不允許,我會讓我那獸醫朋友替小貓找個好人家的。」和雯以為春惠會如此一問,是怕他將貓丟給她,解釋道。
春惠放柔的表情說:「就讓我養吧,我蠻喜歡這隻貓的,它也很粘我。」
春惠又怎會不知道,這只妖獸會粘她是因為她身上精氣的關係。不過她這一笑,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讓人不禁懷疑這其中有什麼。
如此一來也省去了麻煩,和雯也就不在春惠前後態度改變上瞎想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