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並沒有隨了春惠的意,春惠她也是明知到了結果,只是想心存僥倖,當一雙黑色的布鞋入了眼,眼熟的黑白色道袍相繼出現了,最後才是那張熟悉,但此時卻意外陌生的臉。
是春曉沒錯,他和之前在秋國被春惠看到時的打扮是一樣的。
春惠並沒有出聲,她想知道他接下來要幹嘛,在聖湖,她沒能目睹整個過程,那古怪的儀式,顯然現在就在進行類似的活動,她想知道春曉在其中擔當了什麼角色。
失血過多的人早已經暈厥,盆中的血已經過半,春曉手一揮,「開始吧。」
「是。」小嘍囉都出去了,房內只剩下了春曉一人,還有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那個男人。
春曉冥神靜氣了片刻,伸出了手,伸直了手臂,手虛垂著,食指一翹,盆中的血成線狀升了起來,隨著春曉食指的轉動,如畫畫般,牽引著血線也轉著圈,在半空中繞成了一個陣法。
春曉食指一垂,有血構成的圖案穩穩地落到了地上,將趴在地上還在外冒著血的男人圈了起來。被整理的空無一物,地面又被塗成白的房間,哪怕只有牆角的四盞昏黃的燈,那片詭異的圖案依然鮮明的刺人眼。
春曉移步到了陣法中間,將兩顆一黑一白的球狀珠子丟進了血已乾的盆中。
「是玄冰球跟邪氣球!丫頭趕快阻止他,不然就麻煩了。」月夜已經知道這場雪是怎麼來的了。
月夜話才剛落,退到圈外的春曉便開始吟唱了起來,似歌非歌,用某種聽不懂的方言詠唱著。
他這一唱,氣溫更低了,春惠在外面有站了會兒了,腳踩在積雪中,雪又不停地落著,她的頭上肩頭已經有了一層白,原本就覺得冷,現在氣溫又驟降了幾度,她的鼻子一癢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是誰!」春惠被發現了。
吟唱不能斷,春曉便沒有在意外面,外面有其他人守著,確保他不會被打擾到。吟唱中倒在地上的男人抽動著,脖間的傷口擴大,血源源不斷地流著,血水跟陣法相連,順著陣法流動了起來。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猛然地抬頭向窗外看去,看到的就是蛇麗一劍向春惠刺去。
「蛇麗!不要傷害她!」春曉終是因為擔心春惠而下意識的開了口。
吟唱一斷,砰砰兩聲玻璃破碎的聲音,盆中的兩顆球碎成了殘渣,兩股一黑一白的煙冒了出來,春曉沒心情理這個,春惠現在有危險!推開門奔了出去,就見春惠拔劍接住了蛇麗的一劍。
春曉停了下來,他的雙眼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一些東西,就比如此時,他看到春惠的身體像是被一團氣所包圍著,沒人會比他瞭解,這是被鬼附身了才有的現象,那天看到能跟知伯戰鬥的春惠也是這般。被鬼附身的後果春曉當然知道,被蠶食精氣,時間久了可是連命都會沒了,距上次到現在已經過去數月,時間已經很久,他擔心春惠的身體。
「蛇麗住手!」
春曉跑了過來擋在了春惠和蛇麗之間,春惠一劍刺去,月夜沒幫忙,憑著春惠的反應速度顯然是收不回手,眼看要刺中春曉,春惠是焦急的,她怕傷了人。就在這時春曉一側頭躲過劍鋒,彈了下劍身。
「咚」劍被彈開了,春惠抱著被震麻了的手臂,退了一步。
「喲喲,這孩子還挺有一套的,比你厲害多了呀,丫頭。」
沒理會月夜,春惠招手道:「曉子過來,來姐姐這邊。」
沒想到春惠是清醒的,一眨眼,圍繞在春惠身上朦朦朧朧的一團氣飄了出來,到了春惠的旁邊。
月夜在春曉眼中只是一團氣,看不到現狀,無規則的一團,就像此時月夜在向他招手,在說話,春曉還是看不到聽不到。
會附身到人身上吸取人精氣的鬼,一般來說都是已經被邪氣污染,已不在是仙鬼,是入了魔道的魔鬼。魔鬼任意驅使被附身者的身體,胡作非為,直到吸光人身上的精氣,然後取捨,尋找下一個目標。
在上次遇到春惠時,春曉還不知道這些,才會沒有管春惠,直接離開了,那時,他以為被鬼附身只是一時,就像春惠那邊的世界,如鬼故事中的被鬼附身,他以為並不是什麼大事。
直到從知伯口中瞭解到這個世界的仙鬼是怎樣的存在,哪怕只是靈魂出竅,只要是靈魂狀態,附身到人身上,依然是在拿被附身者的命來維持體態。
在春惠尋找他的蹤影時,春曉也在尋找著她,為了驅除春惠身上的遊魂,不管這個遊魂是誰,他都要保護他的姐姐!
「姐,站著別動!」趁著目前是分離狀態,春曉想要收了月夜。
雙手結九色蓮花印,春曉看著月夜衝了過來。隨著手印結成,春曉身上的戾氣隨之收斂。
月夜還想等著看他玩什麼把戲,當他覺察危險時,他已經不能動彈,只覺得身上一陣無力,力量要被抽離了。
「喂喂,丫頭救我!」眼看要危險,月夜立馬求救。
春惠閃身攔下春曉,一把抱住他,將他扛了起來,撒腿就跑。
人都主動送上門了,一離開那幫妖人身旁,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聽著曉子!我不管你剛剛在做什麼,總之現在先逃,等安全後,我們再好好談,你為何離家出走,怎麼到了這邊!」
春曉本來要掙扎,這時突然靜了下來,問:「那姐呢,姐為何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知伯認為春惠是春娘,但是他們來王城已經確認了春娘的身份,雖然樣貌相似,但春曉很肯定,那個胭脂味極重的人,絕對不是春惠。
對春曉來說,春惠的身份是什麼都沒關係,她永遠是他的姐姐,但是唯獨不能是春娘。因為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都是要針對春國,針對春娘的,若是春惠是春娘,他絕對辦不到做傷害她的事,但他的身份又注定不得不做這些事。
如果春惠是春娘,他們的身份就是對立的,春曉不想這樣。
「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先甩掉那些人先。」
身上扛著個人,對春惠來說終究是吃力了些,等那些妖人反應過來,就全部都追了上來,眼看距離在被拉近,春惠毫不猶豫地盡往小道裡鑽。黑燈瞎火的,幾次被東西絆住險些摔倒。
「星君,別忘了你的事情!」對春曉的不反抗,蛇麗不能理解,明明春曉比她都要厲害的多。
是啊,今晚他還有事情要做完,春曉直截了當的問道:「姐不會是被當做春娘給迎接過來的吧?」
春曉他自己也是被人接過來,在聽說了自己的身世,不想連累春惠,他斷然地留字出走了。
春惠一口吐出一口白煙,哈哈的呼吸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春曉說,「這些等我們安全後再談。」
如果不是,春惠會很明確的告訴他,她不是,現在的猶豫,其中定是有別的原由。春曉的雙手緊了又鬆開,輕輕道:「對不起了姐姐。」
一聲悶哼,春惠驟然停下,腳下虛踩了幾步,砰然倒在了地上。
春曉爬了起來,抱起春惠不讓她跟雪有多接觸,擔心她受了涼,他對著旁邊的月夜道:「我不知道為何你要跟著姐姐,但是既然你是寄生在我姐身上,靠著我姐才能維持現狀,你就要負起保護我姐的責任。如果我姐有個萬一,哪怕你在秋國秋宮,到時,我也會將你拉出來五馬分屍!」
春曉身上戾氣大開,如來自地獄的使者,讓人不寒而慄,魄力如此,他話中的真假,真沒人敢質疑。
月夜就是回答了,他也聽不到,只有沉默了,他打量著春曉,猜想著這孩子的身份。
如果春惠是春娘,春曉也做了某種決定,既然春惠是春娘,憑著她身上春王與生俱來的龐大精氣存儲量,養隻鬼也沒什麼。
這一停頓,蛇麗他們很快就追了上來。
春曉道:「玄冰少了一顆,先將剩下的植入,我會親自去趟冬國,你這樣去稟報知伯。至於這位姑娘,幫我將她轉移到溫暖的地方。」
蛇麗遲疑地問:「不知星君跟這位姑娘是什麼關係?」
蛇麗自然還記得春惠,逼著她狼狽逃走的人,她怎會輕易忘記。
春曉冷漠地看來,蛇麗瞬間靜聲,眼神閃躲著,低下了頭。
「遇到這位姑娘的事,還請你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知伯。」春曉口中的知伯,就是他們口中的暗王,也是被秋父封印在聖湖的旱魁,他們的首領。
「是。」蛇麗一答應,後面的小嘍囉當然先後應了聲。
在蛇麗眼裡,春曉跟知伯的重量是相同的,兩人她誰也得罪不起。
這夜,雪就一直下著,氣溫越來越低,雪也越來越大,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場雪是一切的開端,危險正在逐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