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此時是真想暈過去算了,可惜他靈魂狀態下,短暫的休息是需要的,但沒到完全喪失意識的程度,他倒是想暈都暈不了,唯有繼續忍受奶腥味的折磨。
好不容易等到春惠將奶喝完,對常人不過短暫的片刻時間,對月夜是度秒如年,忍耐,忍耐,憋著氣都無法阻住那股難聞的氣味鑽入他的靈魂。
現在奶沒了,春惠口腔裡還殘留著味道,原本是微乎其微的殘留,這對月夜來講,那是吸血鬼聞到大蒜味般,是繼續折磨他的命啊!
「壞丫頭!這筆賬我記下了!」留下這麼一句,月夜就隱藏了起來,聽不到他再繼續抱怨了。
他們這隊人開始繼續向前前進,春惠一路上心情都是愉悅的。
荒蕪的山,因雨水的滲透,苦雪所積累下的特殊物質被沖刷下,馬上,頑強的種子就蠢蠢欲動起來,才不過半天時間過去,就有嫩綠色點綴上了枯黃顏色的大地。
一切看著是那麼有生機,連著人的心情都闊達輕鬆了起來。
突然還高高興興閒聊著女人安靜了下來,春惠正趴著睡得有些迷糊了,拍著臉爬起來,問:「怎麼了?怎麼突然安靜了?」
這一抬頭,路旁一棵枯樹上,吊著的三具屍體入了她的視線。
經過暴曬,屍體都乾透了,原本腐壞的氣味就出來了,經過早上那場雨,屍體又被泡開,這氣味更是難聞。
不,單憑這三具屍體不可能有如此強烈的腐臭味,風一吹仰面就是能令人窒息的惡臭,彷彿回到了裡城,再往前走,一個村莊出現在了眼前。
雜亂的現場,經過洗劫般,這個村莊已經不復存在,十幾具屍體或仰或側躺或縮成一團,雜亂無章的被拋棄在周圍。
春惠看到護著孩子的母親就縮在角落裡,不過到最後她都沒能保住她的孩子,她跟她的孩子一樣,母親背部中了數箭,年幼的孩子是頭部中正一箭,那一箭也是致命的。
是的,這裡死的人,除了村口吊死的三人,其餘的都是被亂箭射死,有些則是乾脆的一箭命中胸口。
這裡到處是被遺棄的箭,車輪碾過箭身,發出啪啪的聲響。
車上的一個姑娘嗚嗚哭出了聲,「這裡是我的村,我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村口吊死的三人,是我的父母還有姐姐。」
老婦人將身體顫抖不已的姑娘摟在懷裡,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只要你活下來就是你父母的希望。」
「怎麼回事?」春惠問。以為是強盜來過,不過看情況並不是那麼簡單。
老婦人一個抬眼,默默的說著:「新來的州牧大人,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
「拿人當畜口來玩樂,那個畜生根本不當我們是人!」一旁也是死裡逃生的姑娘憤憤然的高聲罵道。
罵完卻是掩面哭了起來,抽著氣斷斷續續的說:「我的家也是被那個畜生毀了的,如果不是我家有個隱蔽的地下室,如果不是那時我正好下來拿東西,如果不是我娘死前將入口摀住,我也跟我的父母一樣被那些沒人性的禽獸給殺了!」
縮在老婦人懷裡的姑娘搖著頭抬起頭來,「我們是提前幾天被告知我們村會變成狩獵場,來的官爺明確的告訴我們,這是為了取悅州牧大人,這也是州牧大人的命令,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不要想著逃跑,若是有人逃跑就是死。」
姑娘慘然一笑:「不逃也是死呀,就在被告知了那天晚上,好些人選擇了逃走。不過周圍藏著好些官兵,當我們逃出來的時候,他們正好衝了出來,將我們圍了起來。」
說到這裡,姑娘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低著頭泣不成聲。
結果就如她們所看到的,一個村被滅了。
在通知令村民們陷入恐慌時,或許那位州牧大人就在周圍觀看著村民們的反應,不然何必大費周章的,明知村民會逃跑還通知的,還事先安排了官兵來圍堵。
屍體旁都有牌子丟在那裡,或許就是確認身份後唯獨少了一人,因此這位姑娘的親人才會單獨被挑出來,掛在了樹上。
最後這個村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入目的情況,春惠觀察著,心中卻是有了分明。
離開這個村莊,再行走了接近一個時辰,在入夜前他們終於是翻過了大山。
從高處鳥瞰下方的合州,人們震驚了,整個合州城接近全毀啊!連堅固無比的城牆都倒塌了近半,比之災後的裡城過猶而不及。
老劉駕馬上面問:「雨墨,你看現在怎麼辦?」
翻過大山就是合州,雨墨本以為仙人是讓他們來合州避難,但看情況,或許合州就是地震的震中,不然這一路來,可都沒這裡來的嚴重。
「下去看看吧。」
中間段山體滑坡,斷了路,不得以只有棄車步行,將重物交給馬背。
扶著傷員小心走過泥濘的土堆,過到另一頭,到這裡,他們的腳程開始慢下來,要考慮到傷者的體力,還有婦女孩子和老人的情況。
等到下了山,天完全黑了下來。
「在這裡露宿吧。」雨墨說。
一切都是摸黑進行,點上了火堆視線才算好起來。
劉青和劉碧神情不尋常的趕了過來,對老劉講了些什麼,老劉面色凝重的正要去找雨墨,被春惠攔了下來。
春惠抱著撿來的柴,問:「出了什麼事?」
老劉左右看看,示意讓春惠靠近,壓低了聲音說道:「發現了新任州牧的行蹤。」
「發生了地震,一定是怕餘震而搬出了城,在開闊的郊外的駐紮,一點也不奇怪呀,搞得神神秘秘為何?」春惠不解。讓大嗓門的老劉細聲細語到這種程度還以為是天塌下來的事呢。
「你有所不知了,我們大人被押走前曾交代我們一件事。」老劉語氣神秘。
「什麼事?」
春惠的好奇心是徹底被勾了起來。
講到這裡老劉不確定該不該告訴春惠了。
這時雨墨過來,老劉先跑去向他匯報了,雨墨一聽,神情也慎重了起來,「讓大家熄火靜等在原地,不要發出任何聲響,找幾個弟兄跟我來。」
雨墨立即向劉青和劉碧下達了命令,然後對老劉說:「告訴她真相吧。」
冷靜下來過後的雨墨也想清楚了,想通過負責任,讓春惠嫁給他,連帶的枯木劍就是他的東西的這個想法不切實際,他雖然非常想得到枯木劍,但沒愚笨到憑著春惠的隻言片語就相信她的話,他的直覺告訴他,春惠隱瞞了什麼。
最近雨墨也想起了,李慕容曾對著夜空說過的話,那是傳來春王住進春宮消息沒多久的夜裡,他說:「王星還未歸正,王星到底在哪裡呢。」
雨墨曾問過是什麼意思,李慕容只是笑而不語的說:「天機不可洩露,我只能說春國還未脫離困境。」
雨墨那時隱約覺得是在講春王的事情,如果,現在只是說如果,小惠如仙人懷疑的那樣真是春王,那麼現在告訴她,她沒有阻住他們的話,就算是同謀,以後朝廷怪罪下來,他們大人的罪也會相應輕一些。
雨墨走遠,老劉輕咳了聲,他還是不習慣壓低了聲音說話,讓春惠再次靠近,老劉說:「我們大人離開曾講過,如果新來的州牧是個大混球,就讓我們殺了他。」
春惠一聽,瞪眼看老劉,「你們是瘋了,殺朝廷命官是死罪呀!」
春惠對新州牧也沒好感,曾問過連俊,若是殺了這個狗官會如何。
連俊很慎重其事的告訴她,千萬別這麼幹,殺朝廷命官,會被視為造反,何況明知對新州牧有意見的人大有人在,到時新州牧一死,難保不會有心惡者趁亂作怪,那只會讓鄉親們的日子更難過。
再提到朝廷會有何舉動,連俊皺著眉說:「大量官兵來鎮壓,可能會有大量無辜受累者。」
李慕容能坐到州牧的位置,不會比連俊還看不清狀況,竟然要讓手下幹這麼愚蠢的事。
老劉沉默良久說:「我想我們大人都考慮過了才做出這樣的抉擇,你也看到了,若是讓李葉林這樣的狗官繼續坐在那位置上,死的人會更多。」
需要的人手很快就聚攏起來了,好不容易推起來的火堆被桶水澆滅。
他們這些人什麼都沒過問,在雨墨將差點餓死在路邊的他們編製入隊時,只要能活命怎麼樣都可以,這便是他們這些生活在底層人民卑微的祈願,只要能活下去。
連俊問回來的春惠,「老劉跟你講了什麼?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春惠蹲下身來,跟他們擠在一處,盡量減少活動,避免發出聲響,他們是被如此要求的。
陶香蕾挨著春惠蹲著,有些不安的拉住春惠的衣擺。
這幾日小傢伙意外的黏自己,跟貼心小棉襖似的,處處護著她,春惠笑著一手將陶香蕾攬過,對連俊道:「沒事,不是什麼大事。」
順從民願殺昏官而已,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春惠從沒這麼討厭一個人,討厭到欲殺之而後快,李葉林是第一個。
所以,什麼都好,只要殺了他,讓百姓心裡舒坦一下也好,反正他們這些人,不知道還能活多久。